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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民?寻常百姓方为民。但凡是家里枕着几百亩地、躺着几十间房的,在徒述斐这里都不算是民。他们够富了,用不着想方设法的再给这样的人增添家产。
他要的,是那些一年里苦哈哈劳作,勒紧了裤腰带还只能强活的人,富起来!不求这群人身上绫罗绸缎、每餐大鱼大肉,先定一个小目标——让他们能吃上安生饭,逢年过节有个余富钱来顿好的,就可以了!
说清楚了自己的诉求,徒述斐这才和这群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告辞,回高台继续审问去。
等出了酒楼,徒述斐心里就有点酸:“灵宝,你说怎么太子哥就那么招文人喜欢呢?朝廷里的文臣眼睛也不瞎,我做的很多事都是太子哥首肯同意,甚至人力物力财力的支持,才办成的。怎么他们对我就牙根痒痒的恨不得咬我一口,对太子哥就这么恭敬?”
灵宝摸了摸鼻子,特别小心的说道:“爷,您当年……对鸿胪寺……对兵部……”
哦,对了。徒述斐想起来了。不过徒述斐半点也没觉得后悔,并且还打算回京的时候干票大的,再捅一次这帮读书人的心窝子!
余话不提,徒述斐继续主审霍家一案。
虽然举告的苦主众多,可好在徒述斐把许多工作都安排在了今日开审之前,可以说只要是上来举告的,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半点抵赖。
所以当冷硬的夜风开始让听审的百姓们打起哆嗦的时候,终于到了宣判环节——
霍家本族,除南安王正传嫡支霍元松一家,处斩十六人、腰斩十一人、流三千里两百二十一人;
家将斩首五十二人,流两千里三百五十七人;
家奴腰斩七十九人,杖毙五十五人,笞八十者二十六人,笞三十者二百六十一人。
而南安王一家,八议之后,霍氏老太妃,斩立决;霍王妃,斩立决;霍启灿,斩立决;霍启英,斩立决。
而霍元松——徒述斐给了他一个特殊待遇——剥皮楦草,立于州府衙门正堂。
其实本朝律法中,是没有剥皮楦草这一条的刑罚的,这是前朝的开国太·祖,因为深恨贪官污吏害民,所设的一朝刑罚。这位开国皇帝之后,这种刑罚就几乎绝迹。时至今日,会这门手艺的人也都绝迹了。
可架不住霍元松他爹作死,娶的老婆早些年强买了一个良民,给调·教成了会给活人剥皮来玩乐陪葬的家奴,就为了嫉妒那些眉毛的女子,便想出来这么一招折磨人的酷刑。
要徒述斐说,这位霍太妃,是生生让霍元松的爹给逼得心理变·态了,可又不敢对霍元松他爹动手,便只能对那些无力反抗霍元松他爹的侮辱、也同样无力反抗当时还是王妃的她的欺压的弱女子下手了。
说到底,是柿子挑软的捏,欺软怕硬恃强凌弱,斩立决判得不冤。
反正不管怎么说,霍元松是要体验一把活着被扒皮的感受了。
而之所以徒述斐给霍元松这么安排,就是为了让闽地的百姓今后有个能找补、发泄委屈的地方。
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高台周围点起了明亮的火把,把四周照得亮如白昼。
一部分百姓听到了最后的宣判,已经散去了。可还有不少包括原告苦主在内的人没离开,等着看霍元松被行刑呢!
负责行刑的人是个看上去骨瘦嶙峋、头发花白、手腕上疙疙瘩瘩全是疤结的老人,可其实这人如今不过四十出头。
上了高台之后,这位临时的刑官儿先是结结实实的给徒述斐磕了几个头,又转过方向对着台下狠狠的磕了九个头,然后才起身,拿出了一大一小两个锅出来。
一个锅熬着人参味道浓重的汤药,另一个锅里却是一种黏稠的胶状物。
刑官儿一边看着两个锅子的火候,一边把自己要用的工具在刚抬上来的长案上摆成一排,嘴里也没闲着,絮絮叨叨起来。
“……当年奴才是立志做个好药工的,虽然比不上坐馆的大夫们功德深厚,可也算是行善积德。太妃看中了奴才的手艺,强买了奴才,给奴才一条青云路,奴才感激涕零,恨不得肝脑涂地……”
徒述斐抱着汤婆子揣着手,听着刑官儿平板到半点起伏都没有的叙述,微微垂下眼帘——对这个刑官儿,他到底动了私心了!
“奴才感激涕零啊,”刑官儿又重复了一句,“感激得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幸好老王爷去得早,不然奴才恨不得拿命回报太妃的知遇之恩。不过没关系,现在奴才终于有机会回报您一家的大恩大德了。奴才这就伺候您,来报答太妃对奴才和奴才一家的爱护之情。”
打从霍元松第一声惨叫开始, 徒述斐的眼皮就没撩起来过。
他也不是心理变·态,对折磨他人这种事还能产生正面情绪。所以他盯着面前桌案上光滑的漆面,眼睛都不带移开的。
可是为了让闽广两地的百姓能出这一口气,不至于把积年的怨恨愤怒对准朝廷, 徒述斐也还是这么做了。
他腹诽着已经过世几十年的先帝和此时安坐京中的圣人, 要是早些料理的霍家这群人, 闽地百姓哪里会平白多添这么多的冤屈?
这些人命里, 绝对有他们两代帝王的责任!这么一想,徒述斐就觉得窝火到喘不过气。
话说回来, 这个刑官儿其实最开始是作为被告帮凶来审问的。结果李六他们审到一半, 发现这人的情况不太好界定。李六的人倒是把前因后果都打听明白了,可正因如此, 才觉得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