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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殿里, 自徒述斐走后,圣人饮用了汤药之后,就一直独坐,也没去看堆在案上的折子。中间只草草用了几口饭, 一直到掌灯时分, 才有人来回报, 说是徒述斐已经回府了。
其实太子的手札, 圣人也是见过的。而且是太子故意让人知道,递到圣人眼前的。
初时去看, 帝王心性的圣人甚至忘了这是自己疼爱的太子, 动了杀心——这是在动摇国本!
随后更多的怒气和杀意就朝着张家而去,恨不得立刻把这个教坏了太子的老匹夫一家杀头。
他知道这是迁怒, 可是没有任何一个帝王能容忍这样的事情。甚至有一瞬间,圣人还动了更换储君的念头。
只是他扒拉着自己的余下几个儿子,竟然都没有让自己满意的——
老二虽然被自己推着跟太子打擂台,可若是一朝上位,身后那些有着从龙之功的累赘, 只会让社稷糜烂。
老三因为当年的事情, 只对小六那个混小子有点好颜色。虽然被拉着做了不少什么研究, 可对朝中的事务是半点不关心。而且先前自己想给他赐婚,他竟然要直接出世修行……若是强行推他上位,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老四虽然有能力有手腕,也有一颗公心, 可他一来本身就亲近太子和小六, 又素来唯太子马首是瞻;二来在某些事情上, 实在是太过锱铢必较,又因为少年心性过于黑白分明, 眼里揉不得半点沙。这对于一个王爷来说没问题,可对于一个帝王来说,那就是极大的缺点了。
老五不说也罢,这些年了,也只长岁数不长脑子的样子,不在考虑范围内。
小六倒是不错,可这个不错同样不是对于一个帝王而言的。加之他的性子太过跳脱,在石光珠的事情上又格外执拗,实在不能让人放心。
小七倒是个机灵的,可机灵劲儿都对着手里被小六提点后铺开的产业去了。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当年小六那“皇帝不是人干的”的浑话,每次看见自己,都是一脸的敬佩加同情。除了自己手里的事,他是能摸鱼就摸鱼,就盼着大庆境内道路全通之后,他能就此“退休”,过上只吃喝玩乐的日子,全没了几年前要做些成就出来的豪情壮志。
至于已经出继了的老八,圣人直接跳了过去。只是跳过去之后,圣人心里难免又在心里念叨,要是断肢续接的技术早出来几年该多好……
还有前几天被自己骂了一通的徒述易,那就是个没脑子还自作聪明的蠢货,比老五还不如。老五起码有自知之明,可徒述易呢?算来算去,也就那张脸还算出色了。
至于剩下的那些儿子,年纪小,也没到入朝的年龄,一时看不出好坏来,先不做考虑。
圣人就这么把一堆儿子扒拉来扒拉去,竟然发现没有一个能够托付社稷的。
后继无人的悲凉愤怒时刻刺痛他的心绪,这也是他这两年越发情绪起伏不定的原因之一。
圣人就这么无声的坐着,好半晌才微垂着眼帘开口,“丹药……停了吧。”
祁顺闻言,立刻低头称是。见圣人抬手,立刻把朱笔奏章都铺好。随后便退后一步,随时警醒着圣人的小动作和需求。
圣人的这番纠结,并不为其他人所知。
朝堂内外也自这天起,便陷入了一种刻意营造出来的平静气氛里——万世圣师孔夫子的后裔被扔在牢里,就跟没有这群人一样;南安霍家的事情没一个人提及,就跟无事发生一般;而祚郡王府,更是成了禁词一样,无人提及。
徒述斐本人,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里,老老实实的在自己的府里窝了快两个月。
可他不动,不等于他身边的人不动。
石光珠按照原计划活动着,对中下层军官既是拉拢也是亮肌肉。而沈流光则是仿照新军在南方的福利,借着贾赦的名头,在京中给五城兵马司和京畿大营立下了小学堂和中学堂。不收学费是基本操作,每天两顿饭和每年两套衣裳也是标配。
这一手大棒一手蜜枣,虽然风声还没传到上层将官的耳中,可也让徒述斐在下层军官家庭里成了活菩萨一样的好人。
“爷,眼看着腊月了,咱们还不回去?南边可还一堆事儿呢!”眼看着天气一天冷过一天,湛金有点焦躁了,忍不住问徒述斐何时回去。
徒述斐接过湛金递过来的热茶,抿了一口润润喉,才睨了湛金一眼:“回来时候就说了,这次呆的时间长一些。不把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都收拾利索了,心里总存着事儿,能安生出去?”
皇位交替是杂七杂八的事?也就自家王爷敢这么说了。湛金忍不住腹诽了一句,就老实不说话了。
实在是这几天,徒述斐他们离开前布置的一些日常事务已经过了初始阶段,开始陆续有了进程回应,等着徒述斐拿主意。那加急文件,就跟雪花儿似的,一日里几份十几份的送来。哪怕如今交通比之过去轻松多了,到底还是有些不方便。
而且自家王爷还不许他和灵宝出去打听京中的消息,弄得他心里总惴惴的。
今天见徒述斐可算是稍微得闲了,湛金便忍不住想跟徒述斐要个准许,好出去打听一下各处的风声。
徒述斐自然看的出来湛金的焦躁。可他既然说了不管,也猜出了太子的意思,那就最好真的别管,免得横生枝节,帮了倒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