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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六领着张扁担从徒述斐院子里出来的时候, 子时都过了小半了。
此时他是无比确定徒述斐要对孔家下手的决心,心里还真就没有多少恐惧。
他们这些人,刀里来血里去,日常都在搏命, 还真就不怕死。他们怕的是自己付出了性命, 却没能死得其所。
如今知道了徒述斐的决心, 加上这些年对徒述斐累积起来的信任, 李六也是打算豁出去了,回去就把自己手底下的二十来个小旗职的下属召集起来了。
第二天一早, 城门一开, 这二十来个小旗,就分批分次领着手底下出了福州, 前往鲁省。
李六的人一动,陈内监就得了消息。他是宗□□的人,天然就得皇室的信任,直接就来求见徒述斐,询问为什么李六和徒述斐见面之后, 会这般大动干戈。又问是否需要他手底下的人支援应对一番。
陈内监进来的时候, 可不知道徒述斐的打算的。
虽然徒述斐住在他预备的院子里, 服侍徒述斐和石光珠起居的小内监也是他送过来,可说到底,其实都是宗□□的产业人手,他不过是个拿对牌不拿钥匙的管事而已。
便是这些小内侍都跟他有一份香火情, 他也不能逾矩打听徒述斐每日里的言谈。顶多就是像此时一般出来露个面, 提醒一下徒述斐, 手底下还有自己这么一股子力量可以使用呢!
君不见当年跟着徒述斐来的内监们,一个个不是得了三品的总管出身, 就是有了四品的领侍职级。他活了大半辈子才得到的领侍品阶,人家几年就得着了,老陈就是再怎么矜持,还能拦着手底下的人奔着高枝去吗?
不光不能拦着,还要时刻沟通着,给手底下人找些晋升的机会,否则他的分内之事恐怕都做不下去了!
徒述斐本来没打算用宗□□的人,毕竟宗□□连着皇宫,他怕自己要动孔家的事情让圣人知道了,会阻止自己。
不过现在嘛,既然老陈都亲自出面了,那自己要不要跟圣人先提前通个气儿呢?毕竟圣人年纪也大了,万一消息进京的太突然,一口气喘不上来,你就不美了!
这样想着,徒述斐笑眯眯的看着老陈,慢悠悠的开了口:“哦,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本王要回京一趟,想着既然路过鲁省,索性就去拜谒一下孔夫子。本王的身份贵重,为保万全,才让李六的人帮忙注意一下。”
老陈得了徒述斐的话,又问徒述斐的路线。等徒述斐说了,便包揽了沿途的食宿安排,保证说不让徒述斐这位郡王爷有些许的不熨帖。
等人走了,石光珠撂下笔,吹干了自己要送进京里给兵部的述职折子,和徒述斐打趣:“你这促狭劲儿什么时候能改改?”又和徒述斐打赌,“你说老陈回去之后,什么时候能回过味儿来?”
徒述斐想了一下才道:“最快下午吧!这两年老陈属实是过得舒坦了,丧失了一部分警惕性。”
这话多少有些自夸的成分在——若非徒述斐和石光珠把闽广两地经营得这般出色,老陈恐怕还跟过去一样,战战兢兢,日夜殚精竭虑呢!
也就是如今,大庆的海军在南海没有敌手,往来贸易都要遵守徒述斐定下的规矩,才给了老陈放松的机会。
果然,半下午的时候,老陈一脸严肃的又回来了。
他一进屋就一脸愁容的给徒述斐行了大礼,“王爷,您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啊!”
徒述斐赶紧把老陈扶了起来,一脸的无辜:“您说什么呢?本王怎么听不懂呢!”
老陈一抹脸,脸颊上的褶子都跟着手跑,可还是遮不住他脸上的愁苦:“王爷,咱也不瞎不聋,您也不用跟咱打马虎眼。早两年的时候,您对闽广的大户动手,咱就看出来了。有几次咱来给您请安,您自己也说了当年您在京中遇到的那人,对他身后的一大家子有多不满,咱还看不出来吗?”
“嗯嗯!”徒述斐被拆穿了,也没有尴尬或者羞恼的意思,听到老陈的剖析,还颇为认同的点头附和。
老陈一看徒述斐是这个状态,就知道徒述斐这是铁了心了。他心中着急,话都说不利索了:“不是……那个……您这样……这不是给家里招祸嘛!”这个家里,指的是所有徒姓人口。
徒述斐还是那副可亲的笑容,把老陈给扶坐下了,“您可以当不知道啊!”
屁!老陈被徒述斐逼得在心里头爆了个粗口。
真要是假装不知道,到时候徒述斐把事情在曲阜办了,京中措手不及,岂不是更大的错处!所以还是得传信进京。
他也知道自己拦不住徒述斐,可该劝的话还是要劝。
等老陈苦口婆心的说完一通,徒述斐赶紧把茶盏奉上,堵住老陈的嘴——他是真没发现,老陈还有这个口才呢!长篇大段的说出来,虽然不跟文官一样引经据典的,但话语实在,都打在人的心缝儿上了。若非徒述斐意志坚定,恐怕还真要被老陈说动。
“您也不必恼火,本王也没打算赶尽杀绝不是!本王已经让人去请南孔的传人了。还真别说,这南孔也是奇怪,不在读书人扎堆的江南呆着,却跑到桂省去了。
就差那么一点儿,就跑到十万大山深处了。可偏偏没有,就在本王本王此时辖地和桂省的边界地界儿,这不是缘分么!
本王又不是要掀桌子,没了北孔,还有南孔,总不会让天下读书人没个认……咳!没个着落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