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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启灿真没想到, 徒述斐直接上来就捅破窗户纸,把自己的最终目的给说了出来。
他脑中一时思绪百转, 片刻后眯着眼看向徒述斐:“狡兔死走狗烹。圣人就不怕满朝文武寒心吗?我霍家世代忠良, 为大庆看守南海……”
眼看着霍启灿跟影帝上身一样,还演起受迫害的忠臣来了, 徒述斐微皱着眉头,带着些不耐的朝他挥挥手:“你快停了吧!这套说辞,等进京了之后,到文武百官面前你再演。要彩排也挑个没人的时候自己嘟囔去,很不必在本王面前来这套。”
霍启灿虽然知道这位祚郡王向来特立独行, 也亲自体会过这位圣宠加身的皇子有多自由随性, 可显然他过去接触到的、了解到的, 仅仅也只是皮毛罢了。
此时被徒述斐一再的言语挤兑,竟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他过去接受的教育不是这样的!
徒述斐见霍启灿不说话了,这才呷口茶水,开了口:“本王还是很佩服世子的胆魄的。毕竟不是谁都有勇气, 敢这么拼一把。只是本王很好奇, 世子就这么想置本王于死地, 竟不惜同归于尽?世子又是否想过本王若是死了,后面会发生什么?”
霍启灿沉吟了几息, 面上带了几分讥诮:“还是那句话,狡兔死走狗烹,圣人用不到我们霍家了,就要我们霍家死。我霍家难道就该乖乖引颈就戮?”
徒述斐都被气笑了。他“啪嗒”一声撂下茶碗,“谁要你们霍家死?你们霍家自己不作死,谁敢要你们霍家几辈子的忠臣良将死?你先前说我父皇就不怕满朝文武寒心吗,父皇他怕!所以想让你们霍家回京,交了兵权后做个富贵闲人,或者转修文道。”
霍启灿听了,还是那副一脸不信的模样,要开口说话。可却被徒述斐打断:“不光我父皇怕,我皇祖父,我皇曾祖,都怕!所以这些年,你霍家在东番攫取了诸多利益,哪怕是宗室子弟眼馋,你看有哪个敢伸手吗?你真以为你霍家的名头就那么厉害,敢让小一百年里的满朝文武全都退避三舍?
便是你霍家分润利益拉拢朝臣,为你们霍家在朝中周旋,但你霍家就不奇怪,为何每次查到南安王府之前,那些线索就断了?为何每一次,都不曾牵连到你们南安王府?所有人的嘴都那么紧吗?”
这说的是前几年太子在江南四省的大动干戈。
霍启灿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看向徒述斐的目光却犀利起来。
他不是没想过,而是不想深想。当时霍家安然脱身的时候,霍启灿曾经灵光一闪,也推测必然是有手眼通天的人为他们霍家抹去了首尾。
可他万万也想不到,替他们收拾首尾的,竟然就是圣人本人!
徒述斐见状,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就算是那个时候,我父皇的仍然希望南安王府能顺利交接闽广两地的权柄,转为富贵闲散,或者弃武从文。便是太子哥哥,也顾念霍家几辈子的功劳,打算放霍家一马,不计较一些细枝末节。”
霍家把势力探进江南四省,可不是为了开善堂的。其中为了权财而施展的各种手段,也没少沾染人命官司。
这些事情,还是在前几天徒述斐见了石光珠之后才知道的,之前可都被圣人封存了。
“说到底,玩儿政治的都心脏。我父皇、皇祖父、皇曾祖他们顾念名声,不愿意寒了老臣的心,一再对你们南安王府纵容。太子哥哥知道将来霍家必然尾大不掉,成为祸患,所以劝着父皇让你霍家以功成身退之姿回京,其实也有念及人心的顾虑,保全了你霍家的体面。”
徒述斐似笑非笑的看向霍启灿,“本王就不同了。本王虽然也玩儿政治,也心脏,可本王还头铁啊!比起朝中臣子的人心,朝堂之内的名声,本王更在意自己。本王容不下你们霍家在南地的种种行为,不拿下你们,本王念头不通达,连饭都吃不香了。”
“你!”霍启灿惊疑的看向徒述斐,没想到徒述斐竟然真打算对他们南安王府下手,而且听他话里的意思,竟然是要强硬的拿人。
此举——与抄家无异!
只是听徒述斐话里的意思,似乎无论圣人还是太子,都不打算伤了霍家的性命,都是打算粉饰太平的。
而这位祚郡王却对自家很是不满,似乎是打算让他霍家声名尽毁,以乱臣贼子的身份被押送回京受审。
霍启灿还要张口说些什么,只是徒述斐已经不愿意继续听了。他轻轻敲了敲桌面,门口守着的侍卫就进来把霍启灿押了下去。
等屋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徒述斐便铺开了简信的条子,哼着不在调的小曲儿不断下笔。
他试着想象,如果情况真的到了最差的地步,石光珠的反应会是什么?会如何动作?而自己若是虚惊一场,又会怎样回应?
这般思考着,随后下笔书写下一则则的短笺,随后按顺序卷好,放在手边的匣子里。
直写到明月高悬,才停了笔。草草吃了些干粮饱腹,才叫了张强张壮两人过来,将匣子推到二人面前。
“此去南安王府,未免霍家鱼死网破,消息传递不及时,以至石小公爷心绪混乱影响战局,这匣子交由你们二人保管。届时你们可拆开其中的短笺,根据对方的问话挑选合适的回信。明白了吗?”
两人先是一愣,好一会儿才明白徒述斐的意思。张壮有满肚子的话,可看见徒述斐带着几丝淡笑的脸,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只能和张强一起拱手称“是”,捧着匣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