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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户?
药效未褪,春霁依旧有些发晕, 蹙起了眉, 心中萦绕的疑惑愈发浓重。
咚咚敲门声响起,夏奕抬高声线:“请进。房间光线比较暗, 请小心脚下。”
吱啦开门声、几道渐渐接近的沉重脚步声响起, 而后是椅子呲啦拖地的拉动声。
最后, 从头顶传来什么物件磕放在桌面的清脆声响。
窄小空间里的空气不甚流通,春霁头晕脑胀, 竭力分辨整合着外界声音传递的信息。
上了年纪的陌生女性声音响起,声线颤抖:“我们听说你这儿……可以和去世的子女对话?”
“是的,”夏奕耐心安抚, “您能找到这儿来, 已经做过了解吧?”
“是……我们加了一个失独家庭群,有一家的孩子和我们家的情况相似, 我们聊得多,他们介绍我们过来的,说你们这里很灵……劝我们也过来试试。”
另一道陌生的中年男声犹豫道:“真的能和我们的孩子说话吗?”
夏奕的嗓音如潺潺流水般清润轻缓,放松着听者的紧绷神经:“叔叔阿姨不用紧张,说实话,和灵魂对话的条件很苛刻,我们教派也不能保证每次通灵都能成功,权当试一试,如果你们现在想离开,我也能理解。”
委婉给台阶的话语好似反倒给了对方信心,阿姨声音渐渐变得坚定:“我、我太想我们家囡囡了……试试吧。”
叔叔喟然叹了一口气,默认了。
夏奕轻嗯一声,问:“这是您带来的孩子的旧物吗?”
“是,我家囡囡生前最喜欢画画了,家里的墙壁都是她用油画笔涂过的痕迹,”阿姨说起女儿来,声音又开始带着微颤的哭腔,“这是她生病去世前在公园里涂画的最后一尊石膏娃娃。 ”
房间昏暗,只有桌上一盏台灯投下模糊光亮,夏奕观察着石膏娃娃,道:“色彩很漂亮呢。”
阿姨喉间溢出抑制不住的破碎啜泣,叔叔低声说着宽慰的话。
春霁蜷在箱子间,听得愈发心惊。
夏奕温声请他们戴上眼罩,道:“灵魂体的存在非常脆弱,受到惊吓的话,对话会结束,灵魂也会即刻消散,请务必不要取下眼罩。”
类似三角铁般的乐器被以一定节奏当啷敲响,晕开颤音幽长的音韵,夏奕低念着古怪吟唱,音节诡异短促,声调低沉肃穆,含着悲悯虔诚的情感,仿佛带着震颤心灵的奇异力量。
房间里渐渐回响起一阵风声,而后是极小声的咯咯笑声,像是在从翻涌海边的沙滩上赤着脚欢快跑来,声音逐渐变得清晰。
“我听到了!是我们囡囡的声音!”阿姨的嗓音陡然激动起来,“是她的声音!”
叔叔的语句也变得无措:“我、我听见了,真的是她……!”
好似回应一般,银铃般的悦耳声音撒着娇喊:“爸爸、妈妈——”
夏奕温声道:“通灵的时间短暂,有什么要和您的女儿说的吗?”
“囡囡在下面冷不冷?”阿姨哽咽道,“妈妈好想你……”
那道声音乖巧道:“不冷的,我也很想爸爸妈妈。”
“那、那为什么一次都没有来爸爸妈妈的梦里?”阿姨的声线抖得不成样子,“是不是囡囡在怪爸妈听了医生的话,让你停止了治疗。”
“不是的,治疗很痛苦,我知道爸爸妈妈陪着我也很痛苦……”女孩声音很轻,“我很感激这一生能做爸爸妈妈的女儿,我不怪你们。”
叔叔好似也撑不住,哑着嗓子喊了声囡囡。
房间里传来压抑的崩溃哭泣声。
头顶的对话依旧继续,春霁心里发沉,指尖艰难地摸索行李箱边缘,沿着拉链的位置向周边摸索,吸入麻醉又长时间蜷缩的身体有些僵硬,只能一点一点地缓慢移动,直到终于寻找到了开口通风的缝隙。
手腕被勒得泛开一阵阵疼意,春霁的指尖尽力撑开窄缝,往外看去,在昏沉沉的光线中辨认出她似被藏在桌下,视线掠过夏奕的双腿和底下的水泥自流平地面,企图寻找更多的信息。
房间里的风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下。
夏奕抽了纸巾递给面前这对泣不成声的中年夫妻,不着痕迹地扫了眼桌下的行李箱,面上道:“我知道从这份悲痛中走出来很难,但你们的女儿应当也不愿意看到你们现在的样子。”
阿姨道:“夏先生,您能不能再让我们和囡囡对话一次?”她的声音愈发急切激动:“您刚看到了我们囡囡的灵魂?有什么方法也能让我们再见到她一次,无论多少钱都可以的!”
叔叔也在旁连连点头。
夏奕道:“很抱歉,时间已经到了。”
阿姨和叔叔又求了几句,夏奕依旧不为所动,见没有更多的可能,他们擦着泪互看一眼,只好先作罢,站起身朝夏奕鞠了躬,不停地说谢谢。
夏奕送他们出房间,问:“如果还是感觉难受,可以考虑做心理咨询,或者有没有考虑过养一只宠物陪伴你们?”又轻声道:“不过黑猫除外,在我们教派里,黑猫是不祥的象征,它会掠夺孩子们的灵魂。”
叔叔慎重道:“谢谢,我们会考虑的。”
房门关上,夏奕将灯光按亮,回到桌前将行李箱拖出,打开拉链。
呲啦的拉链声中,露出里面蜷缩侧躺的纤细身形,女孩手脚被绳索束缚,发丝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