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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里的血腥味和潮湿味很重,辜烟不由的轻皱起眉头,慢慢向对方靠近。
只见那人双手被铁链锁住,手腕被勒出红痕,浑身上下都是被鞭子抽过的伤痕,破烂的白衣几乎都沾着鲜红的血迹。
他散着凌乱的青丝,难受得紧皱着眉,垂头阖着双眼,脸色没一点血色,嘴唇发白干裂。
她走近时,还能清晰的看到血滴从他的衣角掉下去砸到地面。
先不说三十几鞭有多疼,这未愈合的伤口在湿冷的环境里疼痛也是加倍的,感染的风险也极大。
似乎是察觉到了身旁的动静,裴续强撑起沉重疲惫的眼皮,视野聚焦渐渐清晰起来,大脑却还处在朦胧中,直到看清了眼前人是她,瞬间清醒了不少,望着她怔愣一瞬,眸色渐深,随后又轻蹙起眉。
他刚想要说些什么,感受喉咙干渴得难以下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身体冰冷僵硬的如同尸体一般,原本已经麻木的痛觉神经渐渐恢复过来,只觉得浑身像是被寒风割裂开来,痛得不像是他自己的。
辜烟未曾料想他会突然睁开眼,措不及防对上一双暗沉幽深的黑眸,直直地盯着她。
辜烟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低头移开了视线,一时间不知道应当说些什么,只是能够感受到那道目光仍旧停留在她身上。
匆忙低下头的那一瞬间,倏然听到了一道极哑的声音,沙哑到不像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语气却很温柔。
“……怎么头发乱糟糟的,衣裙都弄脏了。”
那人垂眸看她,视线下移,只见往日里她素净的衣裙都沾着黄泥,心中越发的断定,语气仍旧柔和,只是墨眸中闪过一丝狠意:“……被谁欺负了?”
辜烟未曾料到他突然开口会同自己说这个,怔了一瞬,想起白日里的事情心里堵得慌,觉得有些难堪,下意识抬手捋了捋头发,喉咙突然间哽住了,艰难的吐出两个字。
“……没有。”
裴续听到了那轻轻的反驳声,望过去却瞧见她拼命控制情绪,让面色看起来平静,侧着脸极力藏住发红的眼圈,心脏忽然间紧揪了一下,眸色彻底暗下来,“……又想回去偷偷的哭?”
“……”
辜烟没有说话,仍旧侧着脸,泪眼朦胧中忽然看到不远处的人挣脱了铁链,那道白色模糊的身影向她走过来。
她吓得脑子一懵,瞳孔放大,震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人影越来越近,辜烟惊得下意识的往后退,可只退了半步,便被墙壁堵住退路。
对方熟悉的气息带着侵略性的逼近,她后背贴着冰凉的墙,打了个冷颤,睫毛上还沾着泪水,红着眼怔愣地看着他。
牢房被高墙围起来四处阴暗,但夜里的月光却很皎洁明亮,清辉从窗外倾斜的洒进来,落到两人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银光。
窗外全是高大的常青树,繁盛的树枝被凉风吹得轻轻摇晃着发出飒飒声,是从未有过的宁静。
辜烟感觉同眼前的人之间隔阂太多,实在是陌生,整个人都被盯着僵硬,紧张的攥着袖子手心冒着冷汗。
对方忽然抬手朝她伸过来,辜烟本能的侧过脸逃避。
等了一会儿,余光里却始终没有看到那只手落下来,只是突然听到对方开口,语气里满是无措和自责:“抱歉……我的手太脏了,身上也没有帕子,实在是没法给你擦眼泪。”
辜烟愣了愣,又听见对方继续落寞道:“我是一直活在脏泥里,哪里都很脏,但是辜烟,你能不能别救人只救一半,你之前不嫌弃我脏的,我信了——”
话还没说完,只见他突然低头抬手捂住了嘴,紧蹙着眉,脸色苍白的闷咳了几声,血液从他手掌指缝中溢出来滴在地上。
“……裴续!”辜烟一惊,想要扶住他却发现他的手臂上都是伤痕,根本无处下手,只是抓起他的手,却被冰冷的温度激得打了个冷颤。
安远守在外面见到地上两人影子重叠,原本都觉得事情进展顺利想要离开了,前脚刚抬却忽然听到辜烟着急的喊声,当即皱眉带着人匆匆赶进去。
只见那人已经疼得直不起身子,额头上冒着冷汗,青丝从肩上滑落,紧抓着辜烟的手,脸色像纸那样白。
安扬皱起眉头,冷声道:“姑娘该走了。”
辜烟见安扬进来了,当即着急道:“二皇子,他的伤势很重,现在需要治伤……”
“过几日便要问斩了,我为何要给他治伤,今夜死了,岂不更好?”安扬看着她面色平静,不紧不慢打断道。
辜烟闻言心中一沉,怔怔看看他说不出一句话。
安扬无视了她的神情,只是挥了一下手,冷淡的吩咐道:“将姑娘带出去。”
“是。”
此话刚落,他身后的将士便将她围起来,辜烟看着裴续,最后被迫被人带出了牢房。
见辜烟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里,裴续终于松开了捂着嘴的手,忍着浑身疼痛缓了一会儿,才冷声道:“……你大可以对她温柔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