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漏斗灌药(微)(4 / 9)
凡他有点风吹草动,卓松泉就跟个哨兵似的,草木皆兵。
颖半夏闻言面不改色:“在想你是不是要拿我做花肥。”
卓松泉挑起一侧眉毛,“花肥应该是我才对。”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那可不就是做了花肥吗。
说完,也不管颖半夏如何脸黑,他径自扣住那双温润手掌,沿路去瞧这院子的其他景观。
“记吃不记打”是人的劣根,他早该意识到的,颖半夏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任人搓扁拿捏的对象,他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理由和决断,他所有的退步和忍让都是为下一步计划做准备。
所以,卓松泉始终不太想面对一件事,那就是颖半夏留在卓销身边未必是被强迫的。
这个可能性像是一把寒冰做的刀刃,捅进他胸膛的一瞬间,无孔不入寒气将他四肢百骸一并洞穿,抽刀时,明明连一滴血都没流出来,而人却是要死了。
杀人不见血,最是要人命。
但话又说回来,他真有必要计较那么多吗?卓松泉自我检讨一番,发现自己真没必要想太多。
煮熟的鸭子都炫进嘴里了,还矫情个屁啊!
一眼望去,庭院深远,几棵梅树穿插掩曳,漆黑的枝干吐出红蕊,卓松泉与颖半夏并肩而行,皆是高挑挺拔的身姿,若忽略周围流氓般疯长的野草,不深究他二人之间的波涛暗涌,倒真有几分古人踏雪寻梅的韵致。
“属下严海椒。”
“属下干将豆。”
院中,两名身高相仿的少年异口同声道:“见过庄主、公子。”
空荡的空气中,六个字掷地有声。
仿佛把生冷的食材下入一口大锅热油当中的一刹那,滋啦震耳。
当真是熟悉又陌生的两个名字,颖半夏受到冲击,两位是认真的吗?
恕他孤陋寡闻,长腿的辣椒和豇豆真的不多见。
它们应该在锅里,不应该在这里。
两名少年皆作暗卫打扮,穿黑衣,口鼻蒙住,仅留下四只乌亮的眼珠在外头,右边的“干将豆”双目圆润如雨燕,而左边的“严海椒”则细长似柳叶,不由得使人联想到诗中二月春风,几乎能想象他们黑布下面青涩的面孔。
他将目光移到卓松泉脸上,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世上缺心眼的父母不少,但两对父母不至于都缺心眼到一块儿地去,所以这两个名字只能是卓松泉给起的。
卓松泉努努嘴,“当时我已经连吃三天干粮了。”想加盘咸菜有什么错?
即使在他们最亲密的时候,卓松泉也很少向他提及自己的过去。
颖半夏与人相处一向有分寸,他不提,自己自然不会去多问,不过从零碎的只言片语中颖半夏推断他幼年生活多半是不太好的。
隐隐的,有些心疼,虽然不合时宜。
“半夏不是外人,你们不用对他隐藏真容。”
说完,卓松泉就跟个大地主一样,矜傲的冲主屋一扬下巴,“太阳下山之前让我看到你们的实力。”
“是!”
“屋顶修起来会很麻烦,要不我还是去找个泥瓦匠?”颖半夏问。
术业有专攻,一般人培养暗卫多是去替自己做些送人登极乐的事,修房子打杂未免屈才了些。
“放心啦!”大眼睛的干将豆全然没有暗卫的阴沉之气,他大大咧咧地拍胸脯说道,“我家祖上三代都是泥瓦匠,专业的!用过的都说好!”
严海椒听完,眼神复杂。
颖半夏:…
既然是专业的,那他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二人步态轻盈似猫,犹如太阳底下铺上的一层阴影,又快又轻地掠上屋顶,颖半夏不免有些艳羡,攥紧手心,力量从手臂涌出又到腕间截断,乏力感穿行筋脉。
紧接着颖半夏看到他们纷纷掏出各自工具,显然要大干一场。
说干就干,只见干将豆雄赳赳气昂昂,单手抡起一把大锤,严海椒发现不对,电光火石间伸手去抓他手臂,扑了个空。
“轰隆!”
俗言道,富不过三代,想来专业户最多三代。
当晚,颖半夏同卓松泉躺在一张床上,夜观天象。
他们都睡不着。
卓松泉睡不着是因为颖半夏不给他抱,颖半夏睡不着是因为卓松泉老想抱他。
“半夏,你冷不冷啊?”边说便往床内挪。
“不冷。”颖半夏生硬地贴到墙壁,“我困了。”
黑暗里,一条手臂揽到腰间。
颖半夏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了。
“那睡吧。”卓松泉把头埋进他的颈窝,贪恋上面温暖干净的气味,迷迷瞪瞪道,“不冷就好,我很怕冷的。”
是真的不冷——即使外头阴冷如乱葬岗。
卓松泉体温比常人略高一些,雄浑的内力伴随他的呼吸起伏散发热意,与他相拥,像抱着一个暖乎暖乎的火炉。
“…你图什么呢?”细长密黑的羽睫垂落,颖半夏打量怀中眉眼平和的青年。
他必须承认,卓松泉长得非常好看,首屈一指的那种,眉俊目秀,鼻梁高挺,下颚的线条丝毫不含糊,干净而清晰,展开两排齐整如扇的睫毛后是一对璀璨如星的眸子,眉眼含笑时不知会误了多少闺阁的终生。
以及,苏锦的伤药效果是真好,颖半夏盯着合拢眼帘的卓松泉,目光突然变得不善起来。
他那么费力打出来的食铁兽同款,现在愣是连点影子都找不到。
可到底,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颖半夏平躺在卓松泉身边,侧过脸。
你图什么呢?
卓暝。
又或者…我是谁?
旁边呼吸悠长而平稳,颖半夏起身,跨过卓松泉,披衣下床,当然不可能是要跑。
他关心的是那两位被卓松泉倒吊在偏院的少年。
天寒地冻的,更何况附近说不定还潜伏着个吸人精气的“聂小倩”,纵是知道那两位少年不是一般人物,颖半夏也实在有些放心不下。
“妈蛋,烫!”还未走近,干将豆中气十足的骂声就传了出来。
偏院中,一面容清俊的黑衣少年蹲到雪地上,面前是仍冒着火星的木炭,手里举起一只热气腾腾的红薯正往另一名少年嘴里送。一听见动静,齐齐甩来锐利的视线。
颖半夏发现自己有那啥大病,老是去操一些多余的心,是因为年纪大了吗?
一见是他,干将豆和严海椒顿时松懈,紧接着便是手足无措,他们可都在受罚啊,人赃俱获有木有啊,严海椒想放下手中的“罪证”,树上的干将豆估计吊得太久了,血脉逆流导致脑袋不太灵活,条件反射地一口叼住红薯,被烫得龇牙咧嘴。
“下来吃,我什么都看见了。”
干将豆和严海椒悻悻,这种时候人若通情达理一点,不应该都说“我什么都没看见吗?”
“庄主有令…”严海椒白皙的脸皮涨红,此情此景,不怪他底气不足,越说越小声,“…我们二人…二人…”
“佛前分赃,不如不拜。”颖半夏一语戳穿。
“他若是真的想罚你们就该吊到自己房外,”他动作轻柔,拿出干将豆嘴里的烤红薯,“这样谁也别想救。”
“不是的!”干将豆大概脑子里倒流的血着实不少,他斩金截铁道:“庄主其实纯粹是嫌我们太碍事,会打扰他办你!”
严海椒以手掩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