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月初成金屋藏音》(1 / 2)
日子就这么过了一个月。
起初那几日情绪泛起来,林初梨也不是没有燥过。
但人就是这样,事一多、手一忙,心也就淡了。
林初梨一边盯着香铺的翻修进度,一边照样更新话本。
《叁夫夜宠》第二卷已悄悄写到男主将女主压在军帐里的情节,湿得她自己都忍不住翻回去读了好几遍。
平日一周去一到两次喃喃那,教他唱歌,当然,不是什么《阳关叁叠》或《平沙落雁》那种。
是前世的那些流行歌——那种歌词白话,音律时而繾綣、时而轻快、时而动感、时而感伤的那些鲜明的歌曲。
而喃喃也从不多问,他只是静静听、静静学,一遍比一遍熟练,后来可以说比前世某些歌手还要更唱进她心里。
偶尔她会跟秦茵茵窝在一起规划香月之月的细项、或交代苏越装修的细节……
手痒了,就开始写话本。
这样的日子,说不上波澜壮阔,却有种被自己稳稳抓住的踏实。
她虽也会想起沉戎琛,但已不再陷入那个情绪怪圈了。
这日,是香铺翻修验收之日。
香铺翻修已毕,新木仍带着乾燥木料的清香,衬着沉香暖炉悠悠冒出的细烟,日光斜照在新铺的雕花窗欞上,错落有致,静中透暖。
秦茵茵一脚踏入前厅,环顾四周,眼底泛起几分惊喜。
林初梨扫了一圈装修后的前厅,眼角瞥见那一盏配时辰的灯位,嘴角微微翘起。
当初秦茵茵只淡淡吩咐了一句「越快越好」,苏越便当了军令,当日就多请了两班人手,连夜轮工。
两个月的工程,想不到一个月就做好了。
她伸手摸了摸窗边的雕花,心里忍不住一嘖——
原以为这等赶工,成色十有八九得打折,哪知细节竟也做得不差。
钱一洒,果然什么都能快,也什么都不必将就。
林初梨点点头:「瞧着倒像模像样,连屏风都重新漆了……苏越这人,倒真细心。」
秦茵茵笑说:「不止屏风。香案、几椅、花窗、地垫,全是新设。连你说想遮脸的半透纱屏,他也照做了,叁层厚薄备齐,还依时辰配了灯位。」
林初梨闻言,唇角轻挑,没说话,绕过前厅,走向中堂与后堂之间的帘幔边。她倚着帘柱,顺手撩开半角帷幔,目光探入后方。
只见香铺后堂已与书斋后院打通,修得宛如一座幽静的内坊,水榭通廊,连香炉陈设都换了新式样。
长廊曲折,数扇小窗后隐见书案与笔砚,另设有一排乾净整齐的榻铺。
秦茵茵一时看得发怔,「……这后头修得跟客栈似的?你额外吩咐的?」
「是。」林初梨走在廊道上,指尖沿着簷柱滑过,一边检查细节,一边淡声道:「前铺营业,为书肆;香堂集雅,设诗会;后院一通,便能养笔、抄书、歇息、传稿。」
秦茵茵挑眉:「不是说这里是诗会之地,怎忽地变成了笔手营房?」
「诗是引子,笔才是根。」林初梨停下,转头回望她,眼神清明。
「若真想把这斋办起来,靠的不只是诗词沙龙,还有『人』。」
「人?别卖关子了,咱们书肆跟人有什么干係?」
「有稳定出稿的人,才能撑得起流转的制度。」
她示意秦茵茵随她过来,步入一室,拂开帘帐,只见墙上一排空栏:「这里往后便掛榜,每月选『笔苑登堂』、『词林蕴秀』,若人气够,也设『雅卷流芳』。」
「我们不止收稿,而是立制度。」
「笔手签斋中契约,月交一章者给资银,叁章者加奖,若作品上榜,还能有单独推印与香会诵读的机会。」
秦茵茵愣了愣,「……还能这样?」
「当然。」林初梨语气温温淡淡,给秦茵茵描画着未来蓝图。
「一笔立名,一签入斋也可;一书成篇,一签为约也可。若有写得极好的,除了赏银,还封『斋中笔首』,由书斋出钱推人、做封面、养名号,封皮印斋印与笔号。」
「斋中出品,真名一律不外洩。」
「不印真名?何解?」
她侧过头望向林初梨,眼里带了点疑惑:
「若要卖名声,真名不外洩,这些人凭什么来?」
林初梨闻言,轻摇扇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不是每个人,都想靠名字卖稿。」
她语声淡淡,却不缓不急:
「名声能成事,也能误人。这世上有些人,总想知道——自己若不靠出身、不凭声势,只凭一笔之力,能不能杀出一条路来?」
秦茵茵怔住。
只听她继续:「那些人,或是才子,或是才女,也许早封过笔首,名声在外;也有名声不佳者,为世所不喜,却偏偏文采斐然。」
「名声不佳者,不一定有错,可能只是说话衝了些、出身不对、阶级太低,或得罪过人——可文章无过,何必连笔也一道埋?」
「至于那些本就声名在外的,反倒常常怀疑——人们讚的,是他的笔,还是那一身来歷?」
「所以留白斋给提供一个公平的台面:不问姓氏,不问来歷,只论文章。」
「若能进榜封号,让读者爱他笔名胜于本名,他会更上癮;若无人问津,他也可悄悄退场,不必失了顏面。」
林初梨扇尖一转,轻轻敲在掌心,语调仍是那股温润:
「名可以是资本,也可以是桎梏。改个笔号,是卸下枷锁,也是给笔一个新的可能。」
林初梨收了扇子,垂眼淡声补了一句:
「况且——不绑真名,笔手自可声东击西、隐名潜写。」
「可名号既封在我斋中,斋印落下之日起——那笔名就已不是他的,是我们的。」
秦茵茵眨眨眼,还没反应过来。
「想带着笔名另投他处?那得先问问读者是否认你,榜单是否认你,斋印是否认你。」
「若离了留白斋,说自己是『笔首』、『榜眼』,可真名无人识,笔名又已是我斋中标志——」
她微微一笑,声如清酒轻斟:
「走得了人,带得走名吗?」
秦茵茵听得入神,却忽然眯了眯眼,像是想通了什么,倏地笑出声来:
「可你每月不是还要办诗会吗?榜首作品都要公开诵读、拿出来亮相,那人总得出面吧?真脸一露,还怎么藏?这笔名,绑得了谁人?」
她话落语气虽轻,眼神却是认真打量林初梨的,看她如何处理。
林初梨没有立刻答话,只看了一眼秦茵茵,笑了一下。
「你以为笔首会亲自诵读吗?」
她语调不急不缓,像在讲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每场诗会,我们会安排小伶代诵,朗声而不署身,诵的是笔名,说的是词句,至于写的人——或坐幕后,或根本不在现场。」
「若真有人坚持出席,也得守斋规:蒙面、遮容、不语。」
秦茵茵挑眉:「这么神秘?那岂不是像在演话本里的『笔鬼夜会』?」
林初梨笑了一声,目光微弯:「那正好。我们斋中本就不是给人『认脸』的地方,而是给真正好文章活下来的地方。」
她将扇柄轻敲桌面,语气温柔而篤定:
「一个名字若让人看了、念了、期待了——就成了他们心里的笔者。」
「等到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