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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领被一只骨节清晰的手指勾住了,紧接着手冢国光仗着身高差所带来的便利,轻而易举的按住她的肩膀:“要开早会了。”
她叹了口气,而渡边润也就在这一口气的功夫里拐了个弯,消失在走廊尽头了。
算了吧。她想。下次耐着性子,认认真真的拒绝他试试吧。
噪耳的蝉鸣突然在九月的某一天截止了,早间最后一丝热气渐渐的褪去,恍然意识到秋天早已来临的时候,叶子已经黄透了。进教室前,花崎诗织避开同行的手冢国光,悄悄拉住了她的衣袖:“阿昼,你是不是对大谷同学说了什么?”
“她又找你麻烦了?”
“正是因为没有才……”
“啊……”她若无其事的低垂下眼眸,阳光就从她纤长的睫毛里悄悄流淌下来,一直到没什么焦点的瞳孔里:“上次对话谈崩之后,我威胁她再乱来就把这些事告诉大谷夫人。”
“欸?这么简单吗?”
并没有听起来这么简单,不久前,一直和大谷千鹤子相依为命的大谷夫人检查出了乳腺癌。大谷千鹤子毋庸置疑是个性格恶劣,甚至可以称得上缺陷的女生,但所有家长眼里自己的孩子永远都是最乖巧,最优秀的那一个,大谷千鹤子也不例外,她从小学就树立了远大的目标:“以后赚钱,带妈妈逃离这个支离破碎的家。”攻击别人的软肋一向为人不耻,她永远记得那天傍晚,大谷千鹤子与她对视时备受打击而失去焦点的双眸和握着她的胳膊发出的低哑克制近乎野兽的无声嘶吼,那一刻她恍然有一种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背叛者的错觉。对于大谷千鹤子来说,她是她唯一的稻草,现在这根稻草彻底沉没了。
这一个清晨她频频叹息。
“下午去帮我拍照哦,休学旅行前还有一次校内排位赛。”刚进教室,早乙女琉奈从身后倒下来,胳膊越过她的耳际,揽住了她的脖子,她能感受到后脑勺枕着的那片柔软。她说话声音像没睡醒,眼睛底下也笼罩着淤青,整个人从头到脚写满了“睡眠不足”的憔悴:“把专访材料备好,就可以放心让其他人一起做校刊了。”
“干嘛要我去,我还有排练。”
“别人没有你拍照技术好啊,又是要拍运动场面,当然得你出马。”她拨着三日月昼稀碎的绒毛般的短发,如同在抚摸家里那只被称作“犬君”的拉布拉多,仿佛从这触感里能得到治愈倦怠的力量:“我向西本前辈把你借走啦,怎么说我也是无偿向你们戏剧社提供剧本的人,这点请求还是能够得到应允的。”
“行吧。”都商量好了,再来征求她的意见有什么用哦。她翻了个白眼,某一瞬间觉得自己就像摆在橱窗里囤积居奇的打折商品,老老实实在这个下午,扛着三脚架和长焦镜头站在了网球场外。手冢国光见到她细长的身影和抗在肩膀上又搭了半截小臂的三脚架,瞟了一眼立在身旁观赛的不二周助,默默往另一侧撤了一小步。回想起她和渡边润也的绯闻,又觉得多此一举。
老实说,三日月昼觉得自己恐怕是被拉来做苦力的:“排位赛的结果——”她一边翻看拍摄成果,手里的动作一顿,赫然发现里头“手冢国光”占据了半壁江山,她不动声色的沉吟了半晌,手又开始动了,将他的脸一帧一帧投入垃圾桶,像是这样就能把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也清理干净一样,一边问做记录的早乙女琉奈:“手冢居然用三分钟打了个六比零。”
早一女琉奈轻微近视,上课和写东西时都会戴上眼镜,长到脖子中间的头发利落的绑在后脑勺,但总因为长度不够或扎的太松而滑到耳边,掉到额前,挡住视线。手里的动作没停,瞟了她一眼,解读出来就是“你对手冢国光的厉害之处一无所知”:“还是用右手。”
为期两天的比赛结束后还余下对男子网球部正选的个人采访。例如“乾贞治到底有多少一模一样的笔记本”“菊丸君最推荐的美食”“大石君考不考虑换个发型”“海棠君为什么喜欢绑头巾”这类问题,三日月昼听的无精打采,直到早乙女琉奈问到手冢国光:“手冢君人气一直很高,如果恋爱的话,理想型是什么样呢?”
她提起一口气,几乎算得上屏息凝神的状态,能明确感受到浑身的毛细血管都跃动着透露出别样的期待和紧张,但得到的答案是:
“目前只想专注于网球,不做其他考虑。”
三日月昼扣着相机缝隙的手指一顿,什么话都没有说,眨了几下眼睛,像一个受尽折磨的人终于盼到了姗姗来迟的死亡,整个脸庞就在这一刻放松了,眼睛弯成诱人的曲线,最后重新抿着嘴角笑了起来——就该这样,他就是这样的人,她想。
不知怎么就松了一口气。
修学旅行安排在京都,在东海道新干线上,早乙女琉奈还在为接下来文化祭上的新剧本唉声叹气。坐在对面的三日月昼撕开一包海苔味的薯片,心不在焉的往嘴里塞:“还要写童话剧吗?”
“上次校园开放日上的童话剧反响很好,西本前辈又喜欢你演王子和骑士这类角色。”她气若游丝的把脑袋埋在臂弯里,抬起头倚上隔壁花崎诗织的肩膀:“我六岁就不看格林童话了。”
“那写个王子和公主的故事吧。”手里的动作没停,口腔里响着薯片清脆的回声:“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公主一直一直一直喜欢着王子,王子也一直一直一直喜欢着公主,但有一天王子要去北边屠龙,公主要在南方管理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