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挣 第144(2 / 2)
,展示自己的枕头,“我自带了。”
床很大,躺两个人绰绰有余,鸣寒拉起被子,给自己盖好。两人都没躺下,靠在床头。陈争先开口,“有什么心事?”
鸣寒说:“你。”
陈争转头看他,他也看过来,眸子在暖光下像夕阳快要退尽时的湖水。
“我没事。”陈争收回视线,深呼吸,“韩渠是去执行任务,没有背叛我和洛城,而且他活下来了,不仅活下来,还探查到了重要线索。现如今我们掌握的大部分‘量天尺’的情报都来自他。他……还帮我救了你。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
鸣寒说:“但这对你不公平。”
“是吗?”陈争苦笑,“你也知道我舅为什么不选择我,我执行不了这个任务。但我在我的角色里,也算是帮了韩渠的忙。要不是我因为他而消沉,‘量天尺’不会这么容易相信他。鸣寒,我是个警察,我有我的责任。”
忽然,他想到了竹泉时的孔兵,雅福市的龚进,他们都是他的同届,看似混得不如他,但在职责范围内,他们已经做到了最好。
而他,站在比他们更高的位置,如果他不承担起更大的责任,他对得起谁?时运将他推到洛城刑侦支队长的位置上,不是让他只顾着风光。
“但警察是身份,不是心脏。”鸣寒说:“你的心脏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同。”
陈争再一次转过头,鸣寒的眼神平静且温柔。他的鼻腔忽然有些酸涩,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那颗普通人的心脏里起潮。
“如果我是韩渠,我是卢贺鲸,我是唐孝理。”陈争轻轻道:“我大概会和他们做出一样的决定。哪怕是我自己重来一次,我也不会有第二种选择。我知道这才是对的,我在这个位置上,我就该这么去做。”
短暂的安静后,陈争说:“可你说得对,如果不当警察,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也有很自私的想法。韩渠当卧底去了,卢贺鲸知道,那当时我们支队、重案队的困境又算什么呢?我这一年多又算什么?我很难不去怪他们。真的,我不是那么无私的人。”
鸣寒抱住陈争,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但我不能有这样的情绪,主观上客观上都不能。‘量天尺’还在暗处注视我,韩渠为了任务随时可能牺牲,我这点委屈有什么资格拿出来说?”陈争在鸣寒怀里摇摇头,“我不能这样想。”
“现在你可以。”鸣寒说:“这里只有我,没有‘量天尺’的视线,你也不是队长陈争,你只是个普通人,你有情绪,我来和你一起消化。”
陈争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鸣寒。他失态了,在这个比他小,应该被他关照的后辈面前。
可是他需要这样的失态,他要这场暴风雨在这只有他们两人的天地里过去。
鸣寒捧着他的脸,低声说:“没关系,我不是别人,在我这里,你可以当个普通人。”
陈争睫毛轻轻颤动。当鸣寒的吻落下时,他没有反抗。
寒夜,陈争做了个冗长的梦,梦里他还是洛城刑侦支队的队长,站在一个被黑雾包围的地方,不断将手下送到视线之外,他们再也没有回来。
他想要冲进那团黑雾中,可是不管他如何奔跑,黑雾总是朝着他行进的方向撤退,周围是血和硝烟的气味。
画面转换,他看到一座熊熊燃烧的老楼,稚嫩的哭声从老楼最深最冷的地方传来,被害者身上大片大片的血肉被剥下,几乎只剩一具骷髅。
他冲入火场,火如雨下的阳台上坐着一个丑陋的男人。那是个罪不可赦的男人,但他不能让男人死在这里,他要把他带出去,接受法律的审判。
但是男人却退入烈火中,纵身一跃。被烧死之前,男人叫他的名字,说他们早已见过一面。
他的耳边,孩童的哭声止歇了,取而代之的是女人嘶哑的吼叫……
他在梦里气喘吁吁,头昏眼花,感到有一道力量抱着自己,怎么也挣扎不开。
“哥,哥!”鸣寒将陈争抱在怀里,陈争终于从噩梦中醒来,脸上全是汗水,怔然地望着鸣寒,“我……我被魇住了?”
“你发烧了。”鸣寒见他醒来,松了口气,立即搂着他坐起来,在他后背垫了个靠枕,然后利落下床,“我们去医院。”
陈争摸了摸自己额头,都是冷汗,浑身热得难受,头更是稍微动一下就钻心地痛。他下意识抓住鸣寒,“不用,天都还没亮,抽屉里有常备药,你找来给我……”
“不行。”鸣寒突然伏身,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烧得这么厉害,几片药不管用。”
雨水扑打着窗户,还是元旦假日期间,这样的夜里外出多有不便,一方面他不想过度麻烦鸣寒,一方面自己也不想出去。发烧而已,吃点药,喝点热水,睡一觉就好了。
“管用……”话音未落,他的膝弯就被抬起,他惊讶地看着鸣寒,一时间连头痛都感知不到了。
鸣寒说:“你懒得走路的话,我就抱你去。”
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让人抱?陈争连忙掀开被子,“别,我自己来。”
鸣寒迅速找来他的长羽绒服、围巾帽子,见他正要把睡衣脱下来,立即将羽绒服给他披上,“就这样穿。”
陈争皱了皱眉,低头看看黑色的睡衣,他的睡衣倒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但即便是最颓废的时候,他也会将自己收拾妥帖了再出门。不想这时候去医院也有不愿意收拾自己的原因,那些体面的衣服一件件换上实在是太累了。
“我们是去看病,又不是去赴宴,一会儿可能还得挂水,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鸣寒已经给他拉好了羽绒服的拉链,睡衣基本上被挡住,只有黑色的裤腿露在外面,鸣寒又找来一双厚袜子,“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他抢过来,“我自己来!”
但鸣寒看了会儿,还是蹲了下来,将裤腿扎进袜子里。
陈争烧得糊涂了,反应慢了点,想阻止已经来不及,鸣寒将围巾往他脖子上一挂,就带着他出了门。
小区的车库不在楼下,鸣寒冒着雨去开车,陈争在一楼大厅等待。雨水将世界变得模糊,让他想起刚才做的噩梦,他被困在狭窄的可见范围中,周围只有他一个人。
他正出着神,车灯刺破雨幕,鸣寒回来了。车行道和单元楼之间有十来米距离,他正想跑过去,鸣寒撑着伞下车,那道颀长的身影几乎瞬间来到他跟前,将他拉进臂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