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节(1 / 2)
视线落向那扇梅花凌寒的樟木屏风,却见屏风后现出三道身影——
有男有女,有高有矮,就是没有他的太子妃。
阿柒沉默地走到床边,阿玖和十三则是单膝行礼:“拜见主子。”
裴琏一眼扫过他们,又往屏风后看了看,却是空空荡荡,再无身影。
他语气微冷:“怎么就你们俩?”
下首俩人僵了一僵,还是阿玖开了口:“夫人说她累了,便先回房歇息了。”
裴琏:“累了?”
阿玖硬着头皮:“是。”
事到如今,裴琏还有什么不懂。
她这是故意的。
故意不来见他。
看来是他高估了她,仍是个拎不清的糊涂蛋。
“你去,将她请来。”
裴琏凤眸眯起,语气也不觉微沉:“若她再推脱,便是扛也将她给孤扛来。”
这差事自是阿玖去做。
“是。”阿玖应下,起身的同时,还不忘给十三递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待她离去,裴琏看向十三:“说说,今日夫人都去了哪,买了些什么。”
感受到上首凌厉压来的注视,十三连忙垂首,如实汇报。
待听到明婳大中午出门,就是为了买两个奴隶,裴琏薄唇轻抿,并未多说。
而当听到她买完奴隶,还特地跑了趟总兵府,裴琏目光骤凛:“她去那作甚?”
十三背脊微僵,头也垂得更低:“夫人她…她……”
他可算明白阿玖刚才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了!
“今日一个两个都是吃了哑药不成?都把舌头捋直了说话。”
“主子息怒。”
十三俯首,深深吸了口气道:“夫人去总兵府探望靖远侯府的魏六郎,还让郑统领好生看顾魏六郎,莫要苛待他。若查清魏六郎是无辜的,她会全力保他平安无虞,返还长安……”
“咔嚓。”
话未说完,便听一道瓷器碎裂声。
十三惊愕抬眼,便见太子掌心的茶盏竟然生生裂开了一道口子。
十三大骇:“主子息怒!万望保全身子……”
阿柒也看到太子半敞的衣领下微微涔出红色的绷带,也陡然变了脸色,“属下去寻戴太医。”
裴琏却道:“都出去。”
阿柒和十三稍怔,待对上太子凛冽的黑眸,心下一颤,赶忙退下。
木门开合间,廊上依稀传来声响。
“太子妃请进。”
“知道了。”
门再次合上,静谧屋内响起一道脚步声。
轻柔缓慢,一听便知是女子。
裴琏沉沉掀起眼帘。
这一回,那扇寒梅傲雪的屏风后,总算施施然映出了那道他再熟悉不过的窈窕身影。
【66】
【66】
明婳进屋前还一身铮铮硬骨, 没在怕的。
但真走进屋内,四周静谧空寂,昏昏暗暗, 隔着一扇屏风, 隐约看到床上那道高大身影, 还是莫名有些紧张。
不,没什么好怕的。
她又不欠他。
她暗自鼓着劲儿,月白袖笼下的长指也拢紧, 终是深吸一口气,从屏风后缓缓走出。
暗卫走得急, 没来及点灯, 恰好窗外天色也暗了下来, 一时间,屋内几乎昏冥。
而在这晦暗朦胧的光线里, 拔步床上的年轻男人背靠迎枕, 如墨乌发披散身后,玄色外衫衣襟半敞着,隐约可见锁骨及胸肌下缠绕的绷带。
在这墨发玄衫的双重衬托下, 男人那张骨相立体的脸庞愈发冷白如玉。
乍一看宛若山林间吸食日月精华的一枝白梅,一朝得道, 飞升成仙。
然而当那双幽邃清冷的眼眸看来, 仙君霎时变鬼魅。
明婳猝不及防与他对视了一眼, 便立刻挪开。
一时间, 她不语, 他沉默, 屋内安静得有些诡异。
若换做平时,明婳定受不住这份静谧, 主动寻话茬了。可今时不同往日,昨夜利刃架在脖子上都活过来了,遑论现下——
有本事他也拿剑指着她。
但一直干站着也不是事儿,于是她走到灯盏旁,拿起火折子点灯。
裴琏见状,也没多说,只静坐床边,看着她点燃一盏又一盏灯烛。
摇曳灯火里,少女莹白小巧的脸庞也逐渐变得清晰,纤长低垂的睫,秀丽挺巧的鼻,饱满如樱的唇瓣,还有
雪白脖颈间缠着的一圈纱。
竟这般严重?
裴琏眉眼沉了沉。
昨夜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拽住她手臂的刹那,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她脖间的伤痕,便被她狠狠推开。
而后胸间剧痛袭来,眼前的晕眩感也叫他再无法支撑,终是栽倒在地。
想到她推开他时的那份决绝,裴琏眉心微微动了动,视线再次投向那道在白纱灯前磨磨蹭蹭的娇小身影:“点完了便过来。”
明婳拿着火折子的手一顿,迟疑片刻,还是搁下火折子,走了过去。
却没在床边坐下,而是与床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确保他没办法一伸手就够着她。
站定后,她面上也没多少表情,只声线平淡道:“殿下有何事吩咐?”
裴琏预想过见面后她的各种反应,或委屈、怨怼、或担心、自责,唯独没想过会这么的平静。
平静的,就像一潭月影幽幽的静水。
虽说镇定从容是好事,但放在他这太子妃身上,实在反常。
是了,她仍在与他置气。
但她明知昨夜那些话都是假的,且此刻重伤在床的人是他。
裴琏肃了神色,正要与她好好讲道理,触及她脖间白纱,语气稍停。
少顷,他低声问:“脖间的伤口很严重?”
明婳本以为他板着一张脸是要训她的,没想到他竟问起她的伤。
鸦黑长睫轻颤了颤,她垂下眼:“还好吧,死不了。”
裴琏:“”
他疑心她话里有话。
但她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任何喜怒,好似就是随口一答。
他便轻轻嗯了声:“无碍便好。”
话落,屋内又陷入一片空旷的寂静。
他那小妻子似是并无打算搭腔,也不打算问一句他的伤势,只静静垂眼站着,仿若一个精致漂亮却了无生机的磨喝乐。
这样安静的她叫裴琏有些不适,沉默两息,他看向她:“今日怎么不说话?”
之前她每回见到他,一口一个殿下,叽叽喳喳,活像只春日枝头的小雀。
一开始他觉着有些聒噪,后来听着听着竟也习惯了。
现下她不言不语像个闷葫芦
罢了,还是继续叽叽喳喳吧,起码热闹。
可明婳却一本正经与他道:“戴御医说了,殿下需要静养,受不得惊扰。”
裴琏稍怔,少倾,他乜着她:“寻常说话,不算惊扰。”
明婳仍是低着眼:“殿下天潢贵胄,金尊玉体,自是要谨慎为上,马虎不得。”
稍顿,又抿抿红唇:“反正也没什么好说的。”
裴琏眉心轻蹙,盯着眼前这张瓷白小脸:“可还是对昨夜之事耿耿于怀?”
明婳笼在袖间的纤指收紧:“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