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节(2 / 3)
到了郧阳巡抚卢象升。洪承畴与别的将领不同,他是典型的苦读兵法、史籍的儒将,也就是常说的“学院派”。这种人不但用兵老道,滴水不漏,更是长于战略,喜欢以势压人。
在张顺准备好的洛阳这幅棋盘上,洪承畴很难取得大进展。那么他便只能把眼光放到了棋盘之外,引入变量。而那郧阳巡抚卢象升便是变量!
这位擅耍大刀的卢象升张顺也曾与他交过手。此人用兵的手段虽然差五省总督洪承畴半筹,也算是一员名将。
当然,仅仅如此还不予以让洪承畴特意调遣此人。更重要的原因是此人除却自身勇武之外,又素来与人为善,相对好说话一些。
洪承畴若是调令别个,说不得会推三阻四。若说又能能助他一臂之力,自然非卢象升莫属。
更何况由于荆襄之地的特殊性,共设有郧阳巡抚和湖广巡抚二职。即便他把郧阳巡抚卢象升调动了过来,一旦有变,湖广巡抚唐晖亦可守御湖广之地,不至于有全盘皆崩之虞。
当郧阳巡抚卢象升接到洪承畴命令的时候,他正在骑马练刀。白马霜刀,来往驰骋,卢象升练的是虎虎生风。
这战马乃是崇祯所赐,名曰:千里雪。卢象升爱不释手,专门写诗歌一首“御赐千里雪”赞之。
诗曰:
首尾丈寻,腰峰壮峻,聿彼风驰,皎然玉映。
疋练飞腾眼界空,白云为窟矫如鸿;
轻麾羽骑狼烟靖,长驾应推第一功!
这马是好马,刀是好刀,人更是好一条好汉!卢象升听得亲卫呼唤,便收了架势,兜了半圈跳下马来,问道:“何事?”
亲卫连忙将手中的手令递与卢象升,练了半晌的卢象升面不改色心不跳,伸手接过了手令一看,不由叹了口气道:“百姓多灾,贼寇猖獗。我本意洪督师一到,‘顺贼’定然为其所破,如今看来还需要咱们再走一遭了!”
“军门,咱们这大冬天的连裤子、鞋袜都未齐全,士卒多是南人,怕受不了北方的寒气!”左右闻言不由有几分难色。
卢象升脾气颇好,闻言不由面带愧色的应道:“此皆本官之失也,不能让大伙吃饱穿暖,建功立业。只是河南府的百姓被贼寇糟蹋已久,实在是翘首以盼,以待王师。还请诸位多多见谅,等到朝廷军饷一到,我定然及时如额发放。”
士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摇了摇头苦笑道:“军门就不必自责了,我等愿意从军,看的是军门的情面。若是朝廷,朝令夕改,哪个肯信?”
“我等吃用皆是军门从湖广巡抚那里乞讨而来,我等岂能不知?若是换作他人,莫说驱使我们,就是少了银两,也要闹将起来。如今既是军门发话,我等岂能不依?大伙愿随军门肝脑涂地,并力觍灭此类!”
汝州形势
从南阳府城至汝州,需要经过南召县,穿过鲁阳关到达鲁山县,前后三百余里才能抵达汝州。
原本按照明军步卒正常速度一日五十,七日三百五十里计算,共计七日的脚程。卢象升白马霜刀,行了五日便赶到地方。
到了地方,卢象升顾不上人马劳顿,连忙接见了前来拜访的河南兵备道。
这汝州本设有汝州卫,兼是河南兵备道驻地。这河南兵备道全称为分巡河南兼兵备道,共辖一府二州十七县。即:河南府、陕州、汝州,三处要地。
那河南兵备道主官见了郧阳巡抚卢象升,双方见礼坐下以后,顾不得寒暄,便连忙问道:“下官姓魏,名杰,表字英之,见过军门。”
“如今贼势猖獗,军民恐慌不安,幸得军门前来,吾心始安。只是不知军门这次前来带兵几何?有何成法?”
卢象升一听,不由皱了皱眉头,问道:“如今汝州形势如何?你且说于我听!”
那魏英之闻言不由大倒苦水道:“从此地往西嵩县、卢氏,从此地往北洛阳、登封,从此地往东禹州、许州,三面环顾,皆贼也!”
卢象升顿时大惊,这五省总督洪承畴坑爹呢?说好了让我过来助你剿匪,结果你反倒越剿越多,河南遍地皆匪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其实这事儿倒不怪洪承畴,他也是依照兵部命令,一头发懵的撞了过来。到了河南以后,五省总督洪承畴只是死命的围着洛阳城,并不太了解如今河南形势。
唯一了解河南形势的河南巡抚玄默却又意外战死了,这就导致大家还以为贼寇只在洛阳,却没想到豫西之地已经是边地流寇了。
卢象升听那河南兵备道魏英之讲了半晌,这才“明白”怎么回事儿。原来这魏英之也所知不详,只是知道嵩县乃是“顺贼”别部,其他卢氏和登封皆是山贼、矿徒,禹州、许州乃是走寇罢了。
卢象升捋了捋下颌的美髯,不由愁眉苦脸的应道:“我麾下有标兵五百,毛兵六百,共计人马一千一百人。不知河南兵备道治下又能调集多少人马?”
魏英之闻言不由苦着脸直拍大腿,你这特么过来送人头呢?只有一千一百人,也敢过来,我不知道应该夸你胆大,还是应该笑你鲁莽!
官大一级压死人,虽然这郧阳巡抚并非是自己的直属上司,如今正是用兵之时,河南兵备道魏英之也不好得罪此人。
他只好苦笑道:“我这治下原本有河南卫、弘农卫、汝州卫、嵩县守御千户所、永宁守御百户所、卢氏守御百户所,共三卫、一千户所、两百户所以及一十六处巡检司。”
“其中民壮额兵四千零七十九人,弓兵五百一十五人。其实,除去各地守御之人,裁汰老弱病残不堪用之辈,可用之兵只有一千零五十三人。”
“只这一千零五十三人,尚且要北守崿阪关,东备禹州、许州寇!更有嵩县贼虎视眈眈在侧,吾早晚寝食难安矣!”
“奈何分身乏术,无以为守,只好调集部分弓手一百二十七人警戒于上店镇巡检司,城中只有兵丁三百,其余皆靠征发百姓日夜巡城,才得以勉力支撑!”
卢象升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连忙问道:“不知那嵩县城有贼人多少?”
“我实不知!”魏英之理直气壮的应道,“只是听闻当初嵩县原本有‘闯贼’降兵五百,及‘顺贼’至,尽数降他。”
“再后来河南巡抚玄默率兵东归,率兵六七千路过嵩县城,亦想拔之。随即攻了两日,实不能克,玄默乃止,东征禹州,北攻登封,不意败亡矣!”
头疼!卢象升不由揉了揉太阳穴。他如何也没有想到如今大明的江山竟然败坏到这种程度。
当初他在大名府的时候,还训练了标兵马步一千二百名,号曰“天雄军”。结果战事紧急,他来不及率领便孤身前往郧阳。
等他到了郧阳,这才发现原来这郧阳城虽称府城,实在不过一残破县城罢了。郧阳治下标兵只有五百老弱,皆不堪用。可是,若是出了郧阳府城,满眼皆山,山中皆贼。
卢象升自恃武艺高强,出了郧阳城,纵马而驰,沿路尽是穷岩绝谷,百里不见炊烟,不逢人迹。
偶尔在半空中的山岩石洞之上,出现一两个衣衫褴褛、鹄面鸠形之人,亦在搜寻草根树皮而食,远远望见官兵,马上吓得四处藏躲起来。
久在繁华之地的卢象升,见此也不由泪流满面。到任两月,卢象升每日都在深山绝谷之中,千里无人之地,与士卒仆夫同吃同住,誓要做出一番功业来。
好容易他东乞西讨,借来粮饷,他才得以重新招募新兵五百,毛兵六百,勉强稳住了郧阳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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