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哥哥的守宫砂(7 / 12)
脖颈,宁轲头脑昏沉,耳畔是近乎真空的嗡鸣声,在朦胧的视线中,他只能看到宁宁唇瓣张张合合,似乎在哭喊着什么。
但都不重要了,这一刻年轻病弱的帝王又蜷起身子,合上眼躲在宁宁怀里,续上了自己幼年时的美梦。
谁也不会知道,跌到前,其实宁轲想说:“六哥不骗宁宁,可宁宁不能等到六哥死后带着我一捧骨灰,一起离开这里吗?”
宁宁,六哥这辈子还没见过宫墙外的天幕呢。
因为皇帝突然昏倒,夜宴被迫中止,医官和内侍匆匆赶来将宁轲抬回寝宫,至于宁宁和迟影,在混乱之后被太后宫里派人领了回去处置。
春尚嬷嬷推着宁宁离开,但走到门边之后,她又猛地想起什么,挣开禁锢跑回厢房里,但窗台边只剩下碎掉的花瓶还一滩鲜红的血迹。梅花凌乱被踩成黑泥,依旧能见到绽放在枝头时娇美的姿态。宁宁蹲下身,捡起一支溅着血迹微微发蔫的梅花拢到披风里。她心头发空,无措地跑到屋外牵起迟影的手。
“手冷,殿下,伸到阿影袖子里吧。”少年低头给宁宁戴好兜帽,没有去问她刚才折回去在做什么,只是依偎着又离他更近。
“没关系,阿影,你牵着我,我牵着你,我们走着走着,手就都暖和了。”宁宁仰脸朝他笑了笑,虽然眼里泪光点点,但牵紧少年的手,她依旧毫不犹豫地踏进了风雪里。
那一晚上,宁宁被罚在佛堂跪了一夜,而阿影被国公府派人强制扭送了回去。临走之前迟影不从,被老国公身边的亲卫几乎打到昏厥,满脸的血,宁宁听见他扑通跪地的声音,终于忍不了闯出佛堂,将一罐梅子糖塞给迟影。她捧着少年的脸笑着一点点擦掉血珠,亲了下他的眉心,宁宁承诺:“你回去,阿影,你乖乖回去,等你吃完这罐梅子糖,我们就能再见面了。我保证!”
宁宁的承诺一向不可信,迟影虽然傻,但他一双眼睛能看。当初那小柳公子只怕也是在少女这双柔情的眼里信过天长地久的谎言,可方才还不是泪眼婆娑地对峙,也始终得不到一句喜欢,连曾经喜欢,这句话宁宁都不肯说。
今日之柳琢春,又未必不是明日之他。但迟影看着重重的侍卫和长长的宫墙,他知道自己带不走殿下。所以他宁愿相信宁宁的承诺,因为万分之一的概率,他已经赌赢了,宁宁愿意嫁给他。所以还剩下另外一个万分之一,迟影要赌,他能挤掉哥哥,与宁宁洞房花烛,一生厮守。
“好,好,殿下,”迟影伸手抹掉宁宁的眼泪,扯起唇角羞涩地笑开,颊边落了霜雪,映着绯红的艳色。他倾身吻了吻宁宁的脖颈,满心满眼地信赖着她:“阿影乖乖的,每天只吃一颗梅子糖,殿下不要着急,但”
少年又笑,眼泪藏不住啪嗒掉落,“但殿下也别太晚,吃完梅子糖,殿下还不来找阿影的话,我就要被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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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宁跪到半夜,春尚嬷嬷进来给她偷偷塞了褥子和炭盆,摸着宁宁的头发,嬷嬷叹了口气,却始终没能说出什么,只是叫她千万不要记恨皇奶奶。
“当然不会,我为什么要记恨皇奶奶,这世上若只有一个人能让宁宁以命相搏,那只能是皇奶奶。”
宁宁没有再说什么,抱着褥子昏昏睡去,而梦境却并不安稳,心似油煎,她被冷汗浸湿,攥紧心口猛地醒来,而睁眼的瞬间心头的绞痛愈发真实。
她以为自己要死了,颤巍巍地在识海里召唤系统,但一阵滋滋啦啦的电流声之后,却听见冷漠的电子音提醒——系统正经受质检中,维护升级需要时长27小时,在此期间位面处于自由状态,出现任何情况需要宿主自行解决。
自由状态自由、自由状态!
宁宁耳边嗡鸣,一瞬间她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窗外的风雪灌进衣领里,但她心头绞痛,跌跌撞撞地却不敢停下来,直到跑到太后寝宫,宁宁扑倒在台阶前,望着窗扇上的烛火,她直到皇奶奶也没有睡,不停地磕头,脸埋在冰雪里,眼睫雪白,单薄的脊背也像是要碎在这个寒冷的夜里。
“求你,求你,皇奶奶,我要出宫,我要去看柳琢春!求求你了,皇奶奶,他会死的,今夜不去,他就会死的!不可以,皇奶奶,我不可以看着阿春因我而死!”
“殿下,好殿下,你怎么能从佛堂里跑出来啊,外面这么大的风雪,您大病初愈,身子”
“嬷嬷!嬷嬷我求你,我求你你让皇奶奶放我去看柳琢春吧,他不能、不能死啊!”
宁宁说着,心脏痛如刀绞,双手扒着台阶,一点点狼狈地往上爬,直到眼前的房门打开,皇奶奶被春尚嬷嬷搀扶着走出来的瞬间,她猛地抓住那截衣摆,仰头泪珠入鬓,哑声想要哀求着什么,但脊背一颤,却是先呕出一滩血。
滚烫的血珠融化掉了宁宁手心里的冰雪,狼狈地匍匐在太后脚边,她浑身痛得痉挛,却在此刻第一次刚到畅快,风霜一遍遍涤荡着她的身体。宁宁仰望着皇奶奶,勾唇缓缓笑了,眼眸弯弯,一派天真烂漫的小女儿神态。
“其实我骗了您,皇奶奶,我骗了所有人,包括我自己。”
皇奶奶,我该是多喜欢柳琢春,喜欢到一想到他以后会死,就自己先在心里死过一回了。
千万次的喜欢,都借着谎话说尽了,如今被问真心,却反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一夜的京城落雪满地,宁轲昏昏沉沉陷在柔软的被褥里,手脚冰凉,噩梦不断。国公府血迹斑斑的少年被缩在关了他十七年的院子里,雪光映着月色,窗柩边洒下一扇洁白,迟影挣扎着爬到窗边,颤巍巍地从罐子里抠出一颗梅子糖,掰下一半填进嘴里。北上的车马困在雪地里,褚慈河披上了所有棉衣,纱巾遮面,一双熬得通红的眼睛沉默地望着呼啸的风雪。
春熙道上一盏灯笼明明灭灭,宁宁鲜红的披风灌满霜雪,攥紧宫牌踉跄地往柳府跑去,只剩最后一段路时,手脚已经没有知觉。她扑通跪在雪地里,肺部痛得好似刀割,生生咳出鲜血,却又嚎啕哭着解开披风继续艰难地朝前挪动。
没有时间了,没时间了怎么甘心呢?她甚至没有好好亲过她最喜欢的阿春。
【宁宁,本宫是你的皇奶奶,也是一个尝过苦难后便想为子女计深远的老人家。这世上风霜雪雨那么多,我怎么舍得让你全跋涉过一遍?但你是我的孩子,我自然知道你南墙一撞,永不回头的决心。故而今夜,你若要出宫去寻柳琢春,那便只有这一次机会,拿着祖母的宫牌,没有车马,没有随从,我要你一步步跋涉着去看他。】
【宁宁,你要死死今夜的冰凉与痛楚,你记得,今夜过后,你再也不欠柳琢春任何。】
宁要平淡的日子,不要煎熬的欢喜。宁宁,记着,这世上,祖母最舍不得你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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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府请来的医师被柳琢春全都赶了出去,他将自己锁在屋子里,雪光皎洁透过窗扇倾泄。心口绞痛近乎窒息,他抬起冰凉的手指一遍遍拂过脖颈,冷汗涔涔,乌发零散,手边是一把生锈的剪刀。
他不知道自己拿来做什么,只是想起半年前自己偷偷去找春红坊的绣娘,请她们教他发绣。那时候绣娘们红着脸笑吟吟问他:“小郎君,小郎君,你为什么要来学这些女子专研的发绣呀?”
“发丝即青丝,我想要用情丝绣一对鸳鸯,套牢我喜欢的小女郎。”
风雪愈发,窗扉被吹开,一刹间,冰霜缥缈于月光雪色之间,柳琢春仰起头,却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