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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这次宴请,到底该如何应对祚郡王?”孔昭熠还是闷着声音,没精打采的问道。
老衍圣公叹了一口气,“他要立威,那就给他立。用我孔家正派子弟来给他当垫脚石,想来已经足够了。”
“……若是不足呢?”孔昭熠犹豫了一番,还是问出了口。
这话让衍圣公嗤笑,“所以说你娘把你教坏了。他不过一个郡王,安敢与我孔家为难?去吧,下去准备吧!”
孔昭熠只得退出了屋子。
到了廊下,管家赶紧跟在孔昭熠身后,主仆两个一前一后往院外走去。
等回到孔昭熠的书房,管家挥退了伺候的小厮,亲自给孔昭熠沏好了茶端到手边,也没急着问有什么吩咐,而是等着孔昭熠自己慢慢思考。
孔昭熠此时已经平静了下来, 完全没有刚才在老衍圣公面前无脑恐慌的样子。
他端起了管家给自己斟的茶水,慢慢啜饮。半晌才放下茶杯,对管家吩咐:“就按照老太爷的吩咐去办。你也是做事做老了的,该注意什么地方, 不用我提醒你吧?”
“是, 肯定不让老爷和太爷操心。”管家立刻应道, 犹豫了一下, 最终还是提醒了一句,“老爷, 老奴看那祚郡王的样子, 不像是个能轻易抬手的。”
其实刚才他在廊下,屋子里父子俩的谈话内容他都听见了。
要说察言观色, 这二位素来出去就被人敬着供着的主子,还真就比不上他这个下人。
祚郡王看着是好说话,半点没为难自己。
要知道,凡宴请,三日为请, 两日为叫, 一日为提。
意思是说, 要宴请某人,最好提前几天邀请,以示尊重。可当天请客当天叫人,要么就是请客的人和被请者是极其亲密的关系, 要么就是心中没半点尊重。
祚郡王和孔家明显关系不亲近, 可对待刚和自己发生了龌龊的衍圣公府, 当晚就邀请的宴请帖子,却没有半点恼怒的样子。
越是这样, 才让管家心惊——什么情况下,一位身份贵重、性情高傲的人,对怠慢自己的人会心平气和的不计较?
想到这里,管家几乎要哆嗦起来,后脖颈子一阵凉飕飕的感觉,让他白毛汗都立起来了。
“你自去就是。不过……该给京里送的信还是要送的,免得这位郡王爷真的翻脸,肆意妄为起来,咱们措手不及。”因为管家一直弯着腰低着头回话,孔昭熠也没注意到管家那轻微的表情动作变化,吩咐了这么一句之后,一挥手把人打发走了。
这句话让一直躬着身子的管家心中稍微安稳了一些。他心说,老太爷太固执了,自负孔家无人敢惹,祚郡王也不敢太过作兴。却没想到祚郡王既然敢出手,就不像是忌惮孔家的样子。
他连忙应了一声“是”,倒退着出去了。
等管家出去了,孔昭熠才忍不住嗤笑了一声,随后表情又阴沉下来。
他摸了摸胸口,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其实老衍圣公说的那些,他都知道。就算他当初刚接了爵位的时候不太明白,这几十年的衍圣公做下来,也不可能一点长进都没有。可既然老衍圣公觉得他还是当初那个不合格的替代品,那他就这么装一装也没什么不好。
老衍圣公有句话说对了,自己就是故意让化人场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的。他拿捏准了,一旦事情掀开,老衍圣公定然会弃孔宪壁而保家族名声。
只是真当老衍圣公轻飘飘的“碰上了”、“不谨慎”、“折了”这些话来说孔宪壁,孔昭熠又忍不住有些齿冷。他忍不住设想,自己有一天会不会也被念叨着“不谨慎”、“折了”之类的话,做了一枚弃子。
孔昭熠知道,答案是肯定的。可随后又想到老衍圣公的年纪,又笑自己杞人忧天——他还能活几年?大庆又岂是天天有祚郡王来找茬的?
不过一想到后面老衍圣公对自己母亲的诋毁,孔昭熠心里升起一股幸灾乐祸来,喃喃道:“娘没把我教坏,是你太自负了……”
管家能想到的事情,他也能想到。徒述斐这么轻易的答应了如此失礼的邀请,绝对不是来跟孔家缓和关系的。
他父亲满口的孔家如何,可孔家到底有什么?不过是历朝的皇帝摆在祭坛上的一个花瓶,看着好看罢了!
因为圣人后裔的名头,朝廷给了个爵位,给了个祭酒的官职,又给了孔家曲阜的地盘。再之后,孔家不能从事其他行业中的任何一项,只能靠着曲阜的地皮活命。
可曲阜就这么大,便是每年外面的各种孝敬供奉加在一起,也不可能让人口日益繁盛的孔家里每个成员都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不是没有迁居旁处的孔家族人,可朝代更迭时候,战乱一起,那些为了活命已经杀红了眼的泥腿子,可不会在乎你是什么圣人后裔。百年前分出去的其他孔家就是这么没了宗祀的。
便是南孔一族,不也只能抛家舍业躲在桂省的山沟里,才勉强保存了血脉嘛!
北孔好一些,到底保存了大量的族裔,可也因此,曲阜的人口如今实在是太过繁盛了。
既然这次祚郡王做了初一,那他顺水推舟,把那些早就出了五服的旁系别支的族人也清理一番,才能让今后的孔家嫡支嫡脉更昌盛。
孔昭熠笑眯眯的想着,若是整个曲阜只有他们这一房一脉就好了。可有些事情,还是要那些别的房的老帮菜冒头去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