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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执掌宗法的族长族老是公正仁善之人还好,若是遇到利欲熏心之辈,便是骨头渣滓都能被榨出二两油来填补自己。而且朝廷不好插手,轻不得重不得。轻了无济于事,重了恐怕引起民`乱。
徒述斐在刑部的时候,看到不少最后不了了之的案子,各个都让他义愤填膺。
“这有什么可累的?想做事,如何能清闲?”青莲见徒述斐面色深沉,便一挥帕子,打断了徒述斐的沉思。
徒述斐微微一笑。
的确,想要做事,便不可能清闲。他想要改变一些事情,那就不可能做个富贵的闲王。
只是——“青莲姐姐,别家的夫人只管家理事就好,青莲姐姐可会觉得……”
青莲噗哧一声笑了:“我的爷,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跟着你也见识了不少。你也没少给我讲妇好武瞾,也没少提易安红玉。我如何还能安心在那四四方方的院子里,一辈子只看那一小片天空?”
这是青莲的真心话。如果不曾听说过、见识过那些搅动风云的女子,她还能安心做个普普通通的、和其他外命妇一样的太太。可是,偏偏徒述斐给她描述了一个广阔的世界,让她知道女子还有许多不一样的活法,如何能不心动?
徒述斐看着青莲眼中的坚定,心里也很触动,站起身一拱手,郑重其事的道:“多谢姐姐。”
这一次,可不是为了他自己或者是太子道谢的,而是为了如今、甚至以后数百年里可能改天换命的女子们道谢的。
青莲本来还想说徒述斐太见外,要拉他坐下。等看清楚徒述斐的肃穆郑重,心思一转,也明白了徒述斐的意思了。
她便也起身来,对着徒述斐一福身,表示受了徒述斐的感谢。
待两人重新落座,青莲便道:“爷可要去看看纺场和织场?”
“道几兄不是以府令那二场不许有男子进去?”徒述斐笑着摇头,“我让奉砚和捧墨去看一看。她俩也不小了,该安排一下了。”
“爷要用她们俩?”
徒述斐苦笑,“我本来是想着,给她们俩挑个好的,安安生生的过好后半辈子。谁知她俩心气高,和你一样,非要做一番风云事业。再往南边,虽然太叔爷爷也派人看着了,可到底不好明目张胆的。我带着她俩在身边,难免照顾不到。所以先让你教导她们一段时间,我好腾出手来了了南面的事情。到时候再看她们的心思吧!”也许那时候就觉得累,想安生了呢。
青莲可不觉得奉砚捧墨最后能安生下来。
当初她做徒述斐大宫女的时候,这两个小丫头是她亲自挑的,也是亲自教的。更何况她们俩比起自己当初来,更跟着徒述斐去弘文馆、出宫开府、接待理事,大好年华中所开的眼界比自己更上一层。
这样眼界开阔、能耐不差、心气儿足、又被徒述斐带着的人,如何能甘心一辈子只做某个人的附庸?
不过这会儿她可没说,只等着将来这两个丫头做出点儿什么来的时候,看徒述斐或惊或喜的表情面目来。
“爷,张大人来了。”
这边厢徒述斐要留青莲用饭,灵宝便进来禀告。
徒述斐还是让人赶紧请张道几进来,同样不用张道几行礼便携了他的胳膊坐下。
张道几不是第一次见徒述斐,只是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徒述斐还是一个少年郎,如今却已经是一个堂堂的男儿汉了。
两人也没什么可寒暄的,坐定之后,张道几便直接说起了先前徒述斐在京城时候就交代的户隐户移事宜。
“……倒是可以。当初那位交托来的几个妇人和姑娘,都还好。其中的一部分已经嫁人生子,只是还有两个,纵然有庵中观内的师傅们开导,到底过不去心内的槛,如今一边一个,跟着师傅修行呢。”
若说最开始徒述斐有了户隐户移的念头,便是他尚且年幼的时候,因着弗朗基人侮辱京内良家妇女。
那时候他只一脑子热血把人骟了,女子收到庄子里去养着。后来还是太子出主意,让他把人送到江南来。到底云晴庄还是离京城太近了,这些女子们出现的时间又太巧,那面有些闲言碎语的。
须知人言可畏,比刀子还利,是能杀人的。
张道几说完了这些, 又说起了自己到任后遇到的一些事情:“说是江南文风鼎盛,这对太子殿下和六爷您之前吩咐的事情来说,却是大大的阻碍了。朝廷选派官员,可最下面只到了县城, 再往下, 村、里、集、镇, 全都握在乡绅的手里面。”
徒述斐点头:“这我知道, 只是如今不能大动干戈。北方的互市才刚开始,那些牧族虽然看着服帖, 难保心里还有狼性, 江南此时绝对不能动荡。”
“下官知道,只是乡绅把持宗族法令, 枉顾人命的事情实在太多。下官撒下人手时刻监视着,也只能抢救个六七成。”
张道几便说了几个乡间的事情。
有宗族眼红族人家产,在族人家中户主身故后,便以通`奸罪名将其遗孀私自浸亡,而后说是托管家中财物, 却过不了几年便让余下的子女暴亡, 宗族便能顺理成章的接收这无主财产了。
又有直接便把一家老小变卖为奴的。若有反抗, 便以忤逆族长的罪名直接用宗法杖毙。
林林总总的,为了利益施展出的各种手段,让人听了只觉得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