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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述斐推出一沓笔录,有单拿出几张纸:“尚书大人,这是口供记录。”面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叶光合不明所以的拿起第一份看起来。口供很普通,就是一个因为几年前旱灾开始略卖人口的人。如果按照此份口供来判刑,约莫要枷十日流二千里。到底是刑部尚书,打眼一看,心中立刻量刑就出来了。
他又拿起下面的一份的口供,是一个二十多年的拐子的口供。叶光合看着上面的记录自己也是火冒三丈。只是到底阅历压得住,面上到底压住了。
徒述斐看到叶光合脸上一闪而过的怒意和额头上暴起的青筋满意的点头——知道因为罪犯发怒,可见尚书的职位没有迷了叶光合的心眼。
叶光合看完之后久久不言,之后忽然觉得不太对,赶紧又去翻看第一份口供。等看到两份口供乃是一人所言之后,立刻看向了徒述斐。
“叶大人没看错,就是一个人。不过这是第一份,这是最后一份。中间还有几十份就不拿来给大人看了。最后的七份口供前后完全没有矛盾的地方才停了对这人的审问。”
“可是动了重刑?”叶光合赶紧问道,“郡王爷,若是下了重刑,恐有屈打成招的嫌疑啊!”
“大人放心,是不是屈打成招,本王可以立刻把此名人犯带上来,大人可以自己查看。”諵楓徒述斐淡然的一笑,“本王已经分别派了人去人犯的家乡核实情况。若是属实,恐怕还要各省各州协助了。叶大人不想在乞骸骨前为我大庆除了这颗毒瘤吗?”
叶光合如今已经五十多岁了。当朝圣人并不愿意朝中重臣全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子, 所以六部尚书和阁老们也都比之前朝年轻了不知一轮有余。他自知自己如今已经是刑部尚书,若想再进一步却是不能了,所以余下来的时光,他只收好刑部这摊子事情就好!
可如今出了大案, 他叶光合真的没有想更进一步的心思吗?那可是位同副相的阁老啊!就算不能成为提拔自己的由头, 也能给圣人加深一个忠于职守的好印象不是?
可是……从这口供上来看, 似乎牵扯不小。其中有些下线竟然是直接通到了朝臣权贵们家中的。这不是和满朝为敌吗?他可不是祚郡王, 有天子血脉护身、只要不造反想怎么作都行!
叶光合在心中把利弊衡量了好几番,还是不能下定决心。
徒述斐也不催促叶光合, 反而还安慰叶光合道:“大人不必很快决定, 就是大人否决了本王的提议,本王自己担着这案子也无所谓。大人还可以提前给牵扯在里面并不之情的人家透个话儿, 让他们知道自己中了奸佞之徒的圈套成了帮凶了,早日理清线索脱身也好!再有,本王派出去核实的人手还没回来,应当尚有月余时光,大人可以慢慢想。”
叶光合心里就是一惊, 草草和徒述斐拱手告辞, 顺着提牢厅的司部往自己的公房走。首先给他震惊的, 就是徒述斐一点掩饰都没有的直白话语。
对于他们这些官场老油条来说,要想说出一句话来,首先在心里就要拐上七八个弯儿。等到了嘴边上,说出来的话又会再拐上七八个弯儿。徒述斐却明明白白的告诉叶光合, 他要管这件事, 你叶光合要不要参与都无所谓, 哪怕是和那些牵扯其中的人提前透风都没关系。甚至连借口都给牵扯其中的人家找好了——被奸佞之徒利用!
叶光合摸着自己的山羊须停住了脚步细想徒述斐的作为,好半天发出一声笑来:“是吃定了我啊!”
这祚郡王做事, 看起来是有些横冲直撞,可实际上呢,却处处踩在别人的线上。叶光合猛然想起来如今已经廉价了很多的玻璃和异军突起的香洗。记得那玻璃风靡了整个京城的时候,徒述斐才是个孩童呢!
叶光合叹了一口气,又迈步向自己的公房而去,心下却已经有了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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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述斐送走了叶光合,心中虽然有七八分把握,可也不自大到认为万无一失了。他把所有最终确定下来的口供又看了一遍。把涉及到的官吏、商人等等稍有势力的人家都摘抄了出来,又根据现有的情况分为确实是不知内情、知晓内情但情节较轻和助纣为虐几类。
一起拐子拐带儿童的案子审了近一旬,该知道的人应该都知道了。就像他对叶光合说的一样,他还真就不打算用这起案子来作为攻讦某些人的手段。
太子这些年对徒述斐的教导还是有一定作用的,起码让他明白了一件事:要达成目的,不一定非要直来直往。
就像当年石光珠家的事情,若是按照徒述斐上辈子那些光明正大的想法,应当是全都摊开来放到阳光下头,然后按照律令法规,杀人者偿命、受害者得幸。
但是然后呢?缮国公石宽会晚节不保;石光珠会被指不孝失义;石家人成了一窝子不仁不义的畜生;而太·祖也会背上失察、识人不明的污点。还有应了缮国公的请求把石光珠给了太子做伴读的圣人,和石光珠算是总角之交的太子和张玉庭,以及算石光珠半个徒弟的徒述斐,都会受到牵连!
就算这件事上最无辜的人是石光珠,可总有人眼睛只看到自己想看到的,而后流言蜚语,说不得比看得见的刀子杀起人来更锋利痛苦!
所以最后徒述斐选了那样的一种方法,把事情淹没在黑暗里解决。当然,如今徒述斐回想起来石家大老爷和大夫人的死亡,也知道其中定然有太子的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