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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琪点头,补充道:“只是你母亲……她收了甄家的财务,恐怕至少也是流放。”
宝玉听了,也是黯然,再不言语。林琪知道他心里难受,也无法安慰,便留下衣物棉被出了监中。
林琪思量再三,也还是做了一件对宝玉来说残忍的事情。他让女监的婆子说了些“人死账消”“为儿女计”之类的话给王氏听,果然过了大概三四天,王氏就解了腰带自缢在监中了。林琪让人收殓了王氏的尸身,心里却压下了一块石头一样,如鲠在喉,上下不得。
又过了一段时间,贾史氏也在又惊又吓里过了世,贾家一帮妇孺六神无主难以主持丧葬大礼。林琪也打着精神给贾史氏预备了和她品级相配的棺椁,主理了一场冷冷清清的丧礼。因为身心俱疲,林琪迅速消瘦下来。黛玉看得不忍心,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心里又是难过又是着急的,只是她知道自己哥哥的性子,确不是一句两句的话语劝说就好的。
林琪除了帮贾史氏主理丧葬之事,又要安抚贾家的女眷,安排贾家的下人不要多嘴,每日里疲惫不堪。又有他言语蛊惑王氏自缢的事情在,更是寝食难安。
好在不久之后贾家的判决下来,只是夺爵,连家也未抄,只勒令早日搬出荣国府罢了。贾赦一家搬进了外城的一处宅子,乃是贾赦的私产之一。贾政带着一家人也想跟着,只是被贾赦骂了个狗血临头,讪讪的收拾了自己的私房并分家分到的财产,一家住到了王氏的一处陪嫁院子里。
林琪因为心理障碍不愿意见宝玉,而宝玉又是家中的顶门立户男丁,忙着安置家人也没有时间来见林琪,两人竟有些疏远了。
贾政自从到了新居所,也不为贾史氏守孝,更没有了以往的君子端方,每日里躲在院子里就是喝酒。有时候喝多了,还会拿赵姨娘撒气,更会作践贾环。
如今的贾宝玉从来不曾挤兑过贾环,贾环也不曾做过烫伤宝玉的事情,所以宝玉对贾环还是有几分兄弟情的。发现贾政对着贾环下死手的时候,他就知道必须要把贾环送走才行。另有节妇李纨和贾兰也是一样。如今是贾政没有想到贾兰,否则贾兰也逃不过毒打。
贾宝玉也不替贾政遮掩,只让贾政顶着不为母亲守孝的不孝和毒打儿子的不慈名声,强行分了家,把家里的大半财产都分给了李纨和贾环,又替他们分别找了居所才算安心。
贾政如今却不在乎名声不名声了。每日里就是吃酒,吃醉了就破口大骂,又摔了家里的不少东西,没有一天是安宁的。后来因为贾环和贾兰分了家,贾政觉得手里的东西少了,竟然跑到林琪当初和宝玉一起做起来的胭脂铺子里去支取银两。
林琪当即就把宝玉的份子给了贾政,言明以后这铺子和贾家再没有瓜葛了,算是断了贾政的心思。贾政装了一辈子的君子,没想到露出来的真面目竟然是如此的无耻。
宝玉也被贾政搅得头昏脑胀的,最后也只能给贾政足量的酒水,才让贾政每日里都在自己的小院子里醉生梦死而不是出门惹祸。林林总总的事情都结束之后,宝玉再去林家,得到的是林琪不愿意见自己的消息。
虽然奇怪,但是宝玉认定了林琪对自己的心意,也就不在意林琪的避而不见。只是随后林琪就带着黛玉回了扬州守孝备嫁,直到宝玉两年后得中进士也没有回京。两年里,林琪倒是每个月都让人给宝玉送银子并自己斟酌许久写下的信,信中每每都是让宝玉莫要自弃的意思。
宝玉高中后的几天,接到了林琪的信件。信中说了当年王氏之事的前因后果,引得宝玉一时心神激荡。恰在此时,贾政因为喝醉酒挑衅城中游侠,被人打中头部栽到护城河里淹死了。
宝玉也没了高中的喜庆心情,便带着贾政的棺椁回金陵去。待安葬了贾政,脑子里每日里都是林琪写给自己最后的一封信的内容,心里百感交集,竟然有了了却凡尘的念头。
“宝玉!贾宝玉!”恰是宝玉六神无主的游荡金陵街头的时候,听见身后有人喊他。一回头,竟然如同照镜子一样,恰是甄宝玉。两个没落家族的公子就这样在金陵街头重遇了。
“我还当自己看花了眼,原来真的是你!”甄宝玉见了贾宝玉很是高兴,便带着宝玉进了路边的茶楼,“怎么自己一个人?你和林琪怎么了?”
宝玉猛地听到有人提起林琪,心里更是丧气:“我也不知。”
甄宝玉给贾宝玉添了一杯茶,自己也举杯啜饮:“去岁我遇到林琪一次,他整个人都是疯的。每日里写些或是老庄的诗词,或是厌世自毁的诗句。流出来的画作也是阴郁逼人,让人感觉心疼的厉害。”
贾宝玉听了,怔愣了好一会儿,又一口饮尽杯中的茶水,也不多话,只向甄宝玉一拱手算作道别,就让人套车前往姑苏。
甄宝玉坐在桌子前想了半天,一拍脑袋:“叫你多嘴!多好的机会啊!怎么就把那块漂亮的玉石还给他了呢?”随后又是释然的笑了一笑,结了茶钱,笑眯眯的回家去了。
林琪正百无聊赖的坐在院子里发呆,忽然听见门子进来传话,说是一位甄家的宝玉前来拜访。林琪虽然奇怪,却也让管家把人请到前厅,自己换了一身衣服才出来。哪知道林琪前脚进了厅里看见等着自己的人,后脚就恨不得自己从来没进来过——甄宝玉可不会这么眼珠子都不错的直勾勾的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