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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中学因为下雪而变得喧闹,下课铃一响,卓一便坐不住,拉着他和几个朋友急吼吼冲下楼。
只落了薄薄的一层雪,雪仗打不起来,卓一他们就捡石子和枝丫,将碎雪归拢成团,摩拳擦掌打算做个小雪人。
他自那场昏迷不醒的高烧后身体慢慢好了起来,但也懒得参与,就靠在一旁的墙壁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忙活着的朋友们说话。
他忘记了过去,自是过得很好。
画册里的春霁交过几个朋友,又渐渐疏远,提星星的次数开始减少,画册记录的时间跨度逐渐变长。
是因为……值得记录的开心的事越来越少了吗?
直到春霁住进他家那日。
纸页上,头顶小皇冠的少年站在楼梯上,红披风凛凛,仿若一个尊贵倨傲的小王子。
他还记得那天他做的事,他对春霁说的话。
但画册上笔尖流露出的,却是对再次见到他的纯粹喜悦。
宴星回理智上知道自己不该看下去了,他本意是寻找和旧案有关的线索,而不是在未经允许的前提下窥视春霁的生活与心境。
但指尖僵硬发冷,不受理智的约束,机械地往后翻动。
清晨路灯下他身后的影子、早自习递来贿赂用的草莓夹心饼干和盒装的水性笔、栾树小道上他拉着她的手腕逃离老师的背影、表面挂着沁凉水珠的葡萄果汁……
她悄悄积攒着和他相处的细节、他随手递出的一点点好。
无数情绪如银色织线缠绕上胸腔里勃勃跳动的血红心脏,心脏震颤,织线收缩深勒,传来透不过气的窒息感。
宴星回合上画册,沉默起身,走出房间。
他踏进自己的卧房中,方澍正坐在书桌前,对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噼里啪啦地敲键盘,头也没回:“小少爷肯出来了?”
宴星回声音喑哑问:“你在查什么?”
方澍敲下最后几个符号,捏了捏鼻梁闭眼休息,道:“我打算以六年前为界限,往前倒推寻找被销户的‘月梨’,做了个自动筛条件的插件程序。”
“能找到?”
“难说,反正被关着出不去,看瞎猫能不能撞上死耗子吧。”方澍转来视线,“你呢,查到了什么吗?”
宴星回默然半晌,问:“如果一个人长期服用精神类药物,突然停了药,会有什么后果?”
“春霁在吃这方面的药?”方澍立刻反应了过来,“如果这就是我妈叫春霁转学过来的原因……那应该到了严重的地步,停药的事得去问熟悉她情况的医生。”
宴星回饶是有预想,也禁不住心里发沉。
方澍拿起手机看了眼,依旧没有任何消息,眸底闪过几分不甘——想来也是,周泠玟那边忙得焦头烂额,没人会在这时候抽空照顾他们两个小屁孩的情绪报进度。
“你有想起什么以前的事吗?”方澍道。
宴星回道:“没有。”
方澍见他丢了三魂六魄般失意,道:“行,你先休息吧,我回客卧了。”
卧室门被带上,封闭空间重归他一人。
下午三点,窗外风雨飘摇,天色晦暗得如同傍晚。
宴星回换了身家居服躺在床上,感觉身下有些硌,伸了手,抽出两条黑色耳机线。
是前几日晚上他用来听手语视频的耳机,几次看到睡着,那些视频在梦中也在眼前孜孜不倦地循环播放。
耳机线被扔在了地板上,磕出微不可查的声响。
房间关了灯,宴星回颓然地将手背覆盖在眼前,在黑暗中听窗外滴答雨声。
对峙
“……兰亭市过去四十个小时里降雨量超过五百毫升, 相当于一整年降雨的六成,今日气象台继续发布暴雨蓝色预警……”
内嵌电视传来低音量的天气预报播报,夏奕站在阳台的落地窗前看风雨中的城市, 戴着蓝牙耳机漫不经心道:“最近先不接单,他们要是问起来, 就说联系不上……”
砰咚砸落的动静在安静的房子里突兀响起, 夏奕霍然转过身, 看向公寓二楼一间紧闭的房间,匆匆挂断通话,大步向楼梯走去。
急促脚步声冲至卧房前, 紧闭的房门被打开,骤然照亮的灯光显出里面的景象。
柜子上的一排装饰摆件被扫落, 床上的枕头被子胡乱堆叠,木质书架上数排书籍像是被狂风卷过, 掉落了一地。
满室的狼藉中, 一道清瘦身影坐在垂着白纱的飘窗上,花色绒毯随意搭在膝盖间。
夏奕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 深吸了一口气, 温声道:“小梨要是也不喜欢这个房间, 可以和我说的。”
春霁仰头望着水痕滑落的玻璃窗,面色苍白到近乎透明, 没有任何神色波动。
夏奕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
那天从珍珠宠物医院出来,他的车既然被蹲守,大概率已经被盯上, 谨慎起见, 他没有带春霁回自己名下的住处,转去了另一处公寓顶楼。
动静闹得太大, 一到公寓,就接到了通话,被不轻不重地斥责了几句擅自行动,嘱咐他近段时间别出门,看好春霁暂避风头。
“……多事之秋,提前带走她也好……等我把这一切解决好,再来找你们。”
夏奕恭敬道:“我知道了……老师,也请您多保重。”
转身时,夏奕才发现春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也不知道听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