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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霁放在桌下的指尖缓慢蜷缩,是不易察觉的轻颤。
她在害怕。
这样的认知似尖锐利箭穿透胸膛,如困兽般痛苦挣扎的情绪反复撕咬着血淋淋的心脏,翻涌的戾气,让他生出一种冲过去带走春霁的暴躁冲动。
但春霁足踝上的银链提醒着理智,身体好似被某种力量牢牢地禁锢在原地,他只能默然地注视着眼前,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还需要……再等等。
他闭了眼。
满目黑暗中,急促刺耳的闹铃声撕裂一切,宴星回从凌乱的薄被间猛地坐起,面色涨红,大口喘着气,望着周围的卧室景象好似感觉到一种陌生,花了小半分钟才想起自己在哪里。
睡衣后背被涔涔冷汗浸湿,宴星回神魂未定,胸膛起伏不定。
那个男人是谁?
小梨又是谁?
宴星回扶着头拼命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梦中的男人面容像是画纸上被橡皮擦无意擦过了一笔,缺失了最关键的眉目。
房间被敲响。
宴星回动作有几分迟钝地看了过去,下了床,去打开门。
穿着校服的春霁站在门口,见他还穿着睡衣,神色惊诧,将亮着屏幕的手机举起,想提醒他看时间。
下一刻,却被汗湿的有力手掌攥住了纤细手腕倏地一拽,春霁跌进了少年滚烫的怀抱里,修长结实的手臂紧紧锁住周身,力度重得像要把她嵌进骨子里。
春霁的瞳眸收缩一瞬。
少年的胸膛坚实有力,好似能隔着薄薄皮肉能清晰地听到底下擂鼓般重重吹响的心跳声,灼热紊乱的呼吸落在她的耳边。
“乖乖。”宴星回哑声道,“我以前这么叫你的吗?”
春霁身体轻颤了下,仓惶地抬起视线,落进宴星回压抑着晦暗情绪的眼眸中,似是不敢相信。
“我还是没想起来,只是做了一些梦。”宴星回道,“我快要疯了,你又不肯告诉我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我甚至分不清到底是我臆想的梦境还是真实存在发生过的景象。”
他收紧了抱住春霁的力道,道:“你不肯要以前的星星,又生气现在忘了那段回忆的我不是他,哪有这样的道理?”
春霁倏忽像是想到了什么,视线看向旁边,下意识伸手推他。
宴星回的胸膛纹丝不动,注视着春霁,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低哑嗓音透着股委屈劲儿:“你不让我找回自己,又在我的身上找以前的我——换句话说,你让我做我自己的替身,你听听这合理吗?”
春霁挣扎的动作停了,懵懵地看他。
什么?
一声重重的咳嗽声响起,宋尔云端着一杯咖啡站在不远处,面容扭曲勉强挤出个阴森森的笑,道:“宴星回,替身不替身我不知道,你再不放开人,信不信我把手里的咖啡泼你脸上?”
宴星回愣住了,低了头,怀里的女孩是和梦境中的拥抱截然不同的触感,柔软丰盈,掌心下的腰身纤细柔韧。
香气萦绕,好似他抱了满怀的幽雅白茶花。
春霁一脸无辜——她本来想提醒他宋尔云也在的。
“你还要抱多久?”宋尔云额角青筋直跳,“你还记得今天周五要上学吗?”
宴星回耳根红得快滴血,闪电般收回了手臂,狼狈地后退几步躲进房间:“我换校服!”
待宴星回拽着书包三步作两步冲下楼,宋尔云坐在餐桌前,盯着宴星回离开家的目光很是不善。
她处理完画展的事回家来,又为了当年的凶手再次出现的事愁得睡不着,索性起了床,还发消息让负责接送两个小崽子上下学的陈叔帮她买杯冰美式。
她和春霁都在楼下等着宴星回,眼见着陈叔到了门口,宴星回的房间依旧没有动静,她去门外接了咖啡慢一步上楼的功夫,就见着自家小崽子冲出来一把抱住了春霁,在那儿胡言乱语不知道些什么东西。
宋尔云一想到刚才的场景就忍不住肝火直冒,放了手中的咖啡杯,给宴星回面无表情地发消息:[下次再看到你对人家女孩子动手动脚,我让你爸请家法出来打断你的腿。]
春霁提前等在车上,宴星回刚坐上后座就看到了手机上的消息,面色一热,恨不得穿过屏幕探出头和宋尔云争辩。
抱一下怎么能算动手动脚……
抱一下!两个从危险里逃出来的高中生抱一下互相安慰的事,能算动手动脚么?
宴星回忿忿地想,脸颊烫红得快要冒烟。
就知道用大人的思维审视他们纯洁的感情!
况且真论起来,春霁对他动手动脚的次数更多吧。
碰他额角的伤——虽然是他拉着春霁往同一张实验桌下藏。
雷雨天里把他拉进在桌下捂他的耳——虽然是他先进了春霁的房间。
还想拉他的手……
这个被他严肃拒绝了,只准拉书包带子!
宴星回懊恼地敲了额头一下——自己在乱七八糟地想什么东西?
后座另一边的春霁昨晚也睡得不好,车里温度高,空调热风一吹便升起了倦怠感,她阖了眼,纤长的浓睫像小扇子般在下睑投落一层淡淡的阴影。
宴星回终于鼓起勇气去看春霁的反应,这才发觉她闭眼睡了,他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春霁的长睫上,直到陈叔提醒了句到了,恍然发觉车不知何时已经停在学校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