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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目光一刹间都聚集在他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场上的其他人也被他的哭声感染了,跟着他忍不住颤抖着身子落泪。
场上气氛压抑沉重,好在最后终于有人愿意收留保护他了,但其实他那时心是极其冷血的,唯一的一个念头便是想要活下去。
裴续一直充装着涉世未深,单纯真诚的一副弱不经风模样,利用完别人的保护存活下来以后,再反手将他杀害,寻找下一个目标。
所有人几乎都被他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欺骗了,最后却都只能那么眼睁睁含恨离开。
“裴续!我诅咒你此生不得好过,你……不得好死!”
“你为什么要骗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活下去?!你凭什么那么自私的夺走别人活下来的权利?!凭什么?!我恨你!”
他在一声声对他憎恨入骨的谩骂声中成功活到了最后场上只剩下了两个人。
他和另外一个身高和力量都相差悬殊的人。
裴续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知道若两人进行较量,最后的结局一眼可见,根本不可能存活下来。
于是他二话不说便立刻垂头在那人脚边跪下,任着那人对他踢踩,单薄的身子不稳的晃了几下,低声乞求十分诚恳,语气颤抖着似是十分地害怕道:“……我甘愿去死为您铺路,只求您能让我自行动手,走的体面些。”
“真是个没用的废物!”对方嫌弃的蹙起眉低骂了一声,沉默了几秒,似是心软了,随后将手中的剑扔给了他,拉开了一大段防守的距离:“给老子快点!”
“多谢多谢……”裴续微微颤颤的爬去捡起了那地上的剑,深邃漆黑的眼眸中顿时闪过一丝寒意。
还不够,他想着。
等他笨拙的拿着剑回来,刚好爬在他脚边的位置,手眼见的一哆嗦,那剑“哐当”一下掉在地上。
旁边的人此时看着他又弯腰到他脚边捡剑,没有让步,颇为烦躁的又骂了一句:“蠢货!”
却不知刚好顺了他的意。
话音刚落,只见下一秒裴续捡起那剑猛地朝他的腿砍去,动作利索的与方才懦弱哆嗦的模样截然不同。
“啊啊啊啊!!”满地的鲜血,那人倒在血河里,痛苦的撕声惨叫,惨叫声回荡在整个空旷的沙地。
那鲜血喷洒到了他的脸上,鲜明的在他脸上缓缓向下流动着,表情没有什么情绪,眼神没有一丝起伏,淡然的可怕,苍白的脸与那鲜血看起来十分诡异。
对方倒下的那一秒,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裴续的剑就已经刺进了他的心脏。
“我不是没用的废物。”裴续冰冷的眼神看着他,平静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的说完这句话,将剑又刺进几寸,一字一顿:“我、不、是。”
对方惊恐的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吐了一口血,一句话都说不出。
“也不是蠢货。”他接着又使劲的刺进去了几分,垂着淡然幽深的眸子冷冷望着他,极为平静的语调道:“你应当庆幸只骂了我两句。”
“呵……裴续……咳,咳咳咳……我诅咒你此生不得好过,你……不得好死!”
“那些保护你的人都是你杀死的,呵……”
裴续怔了片刻,便松开了剑,不紧不慢的拍了拍手心里的灰尘,似是颇有感悟拉着长音说道:“这个世界上好人真多啊——”
那日之后,他便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人人羡艳的少将军,家财万贯,军功赫赫。
但在大景生存的许多年里,他每日为了能够继续在先帝手中活下去,干着肮脏的活,手上沾了不知道多少人的血。
那么多年,活着便是为了活着。
许久以前……他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活着的欲望却越来越低,低到一种可怕的程度,以至于看到别人死亡他会不觉得流露出一种羡慕的神情。
越是活着,他就越是想不清楚当初为什么要那么迫切拼命的活下来。
大安虽小,却繁荣而温暖。来了大安以后,还是第一次感到了是在真切的活着,这里的所有人都温暖而真实的活下去,没有那么多生死存亡的考验和人性的冷漠。
他活下来是为了是什么,为了让有人临死前都憎恶说着诅咒他的话,为了灭掉这个好不容易让他感到温暖的地方,还是为了让更多帮助过他的人全都记恨上他,然后继续麻木的活下去?
大战将至,他却不愿意给这个给过他温暖的地方带来灾难了。
直到现在,他还撑着最后一口气,哪天若是撑不下去了,就算了。
裴续在房中不知坐了多久,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紧接着传来了辜烟的声音:“我翻到治疗公子咳疾的方子了,今日天气正好,公子出来同我一同去采药吧?”
裴续愣了愣,随即开门只见辜烟已经换了一身浅绿色的长裙,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清爽。
裴续闻言沉默了几秒,不由自主的抬手想要摸一摸毛茸茸她的脑袋,忽然想起了什么,那手悬在她头顶片刻便收了回来,只是眉眼柔和一笑,道:“姑娘别逞强,这病不着急,等姑娘身子舒适了再去也不迟。”
“今时不同往日,虽说不是什么大病,但是公子的身子因这虚弱不少,日后还要下山生存艰难,应当要尽快养好身体。”辜烟平静道。
他知道咳疾治好便要下山了,没想到她如此着急,错愣几秒,随后垂下长睫,嘴角强牵起一抹笑:“……也对……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