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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灭灭已,寂灭为乐。
释尊的前身是一位婆罗门,在大雪山修菩萨行,遇到了一个罗刹。罗刹对婆罗门说:诸行无常,是生灭法。婆罗门得闻,心生欢喜,希望知道后两句佛偈。
罗刹要婆罗门以血肉饲养自己,才肯继续告知。婆罗门为求佛法,应允舍肉,割肉之时,罗刹现帝释天之形,书“生灭灭已,寂灭为乐”于雪山之巅,向婆罗门下拜。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
生灭灭已,寂灭为乐。
世间苦空。释尊以身求法,舍一切能舍,得寂静涅槃解脱之道。
荀靖之站在佛殿外听六如比丘尼布施佛法,不想惊动任何人。然而即使戴着帷帽,也有人认出了他,那人惊愕不已,向他行礼。诸人听说高平郡王在佛寺中,纷纷寻找高平郡王。
荀靖之不愿意打扰佛门的清静,没有拜见六如比丘尼,离开了通觉寺。
第五岐后日才回建业,他的宅邸在名义上乃是空府。荀靖之从通觉寺回到了第五岐的府邸,门人忽然向他传报:有人来拜访侯君。
人人皆知第五岐不在建业,现在来拜访五岐兄的,恐怕是个糊涂人,荀靖之不打算替第五岐招待客人,随口问了一句来拜访的人是谁。
门人递上来人的名帖,说:“是日本国使者,叫西园寺清正。他与侯君认识,其实前两日他曾来过,我不敢透露您住在这里,请他先离开了。没想到今天他又来了。”
是西园寺清正。
荀靖之想了想,说:“让他进来吧。”
门人答“是”后,去请西园寺清正进府。
清正和第五岐交往颇深,他不该不知道第五岐还没有回来。荀靖之猜测,清正或许是有急事,要来见他——是见他,而不是第五岐。
清正果然是来见荀靖之的,他猜出了荀靖之住在第五岐的宅邸里。以往他来拜访第五岐,即使第五岐不在,管家也会请他进府小坐,然而近来管家不请他进府了,清正大胆猜测,府里住了一位并非是第五岐本人的贵人。
清正是替妙娘和崔琬来见荀靖之的。
崔琬比荀靖之先回建业,回了建业后,他便没有消息了。荀靖之忙于公务,未曾留意崔琬的事情,以为崔琬一直在建业忙着周转事务。直到回了建业,清正来见荀靖之,荀靖之才知道了,崔琬就算记得他也联系不上他了——
长公主殿下把崔琬关到了京口的金山寺。
今年二月,崔琬被扣在建业时,曾向长公主殿下求过一座寺庙。他希望他的祖父能在寺庙里体面地度过最后的时日,然而,他的祖父惨烈地死在了秋浦。崔琬得到消息后,浑身颤抖,他去见了长公主殿下……
崔琬帮助了长公主殿下,但是长公主殿下没给他的祖父留下一丁点活路。崔琬觉得心寒。他咽不下这口气。
他失态地说,长公主殿下失信了。
长公主殿下听完,让人把崔琬送到了京口的金山寺,金山寺有南泠泉,泉水甘甜清凉,长公主殿下说,崔琬要寺庙,她一定会给崔琬——崔琬火气太大,不如就去金山寺吧,守着南泠泉煮水烹茶,去一去火气。
失信?崔琬要佛寺,她给佛寺,她何时失过信。崔琬当初想为崔家谋两条路,一个人站到了岔路口,若是一条腿踏上一条路,那他怎么能走得远呢——
崔琬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他将权力、帝王都想象得太过儿戏,而他又将自己的家族想象得太过尊贵了。
长公主殿下说,崔琬没有做好臣子的本分,一个臣子,不应该想象自己可以和君王和谈。臣子面对君王,只能恭谦敬畏、低头讽谏。
长公主留下崔琬的性命、留着崔琬的官职,已是十分仁慈。
她会给崔琬佛寺的。给他京口的金山寺。
崔琬被关到了京口。江表门阀骤然失势,树倒猢狲散,崔琬的好友崔涤又不在建业,朝中竟然没人敢为崔琬再说一句话。
满朝文武不如一个女娘,崔琬以往欣赏一个名叫妙娘的琵琶女,为她脱出倡籍,如今唯有妙娘敢为崔琬奔走,她曾去高平郡王府求见高平郡王,然而高平郡王虽然回了建业,却不在府里。
她实在没有办法,去求了日本国使者西园寺清正。
妙娘在清正家门外跪了两天。清正感慨日本国“往事成一梦,繁华不复来”之诗竟成现实2,为了妙娘、为了崔琬,决定碰碰运气,来第五岐的宅邸寻找荀靖之。
崔琬……
姨母说崔琬不会做臣子。
清正将崔琬的事情说完,荀靖之隐约感到了背后发寒。其实他也并不会做臣子。他以往只是做舅舅的外甥,只是想做姨母的好外甥。他和姨母以往都是帝王之臣。
现在,他的姨母要作帝王了。
作者有话说:
1萧纲《蒙华林园戒诗》:
庸夫耽世光,俗士重虚名。
三空既难了,八风恒易倾。
伊余久齐物,本自一枯荣。
弱龄爱箕颍,由来重伯成。(年少时,我已爱好箕山和颍水的隐逸,向来推崇辞官归隐的伯成子高)
非为乐肥遁,特是厌逢迎。
执圭守藩国,主器作元贞。
2 《平家物语·女院逝世》
蝉蜕3
雪日蝉鸣【结与后记】
洪惟我祖诞膺天命,肇开帝业,为生民主,五十七载。圣圣相承,志勤于治,武功文德,绍休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