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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公说:“是、是。”
陛下抽了一张字条,其上写着“赤之扬”,于是斗乐以永平翁主的丈夫卢仲容弹奏古琴曲《赤之扬》开始。琴曲悠扬,弦弦动人,永平翁主亦能弹琴,接《赤之扬》琴曲,弹奏《长安道》。妙娘以琵琶重复《长安道》,续以《江南可采莲》;高平郡王接《江南可采莲》,续以庄宗所作《急胡相问》……
众人演奏来演奏去,已攒下了三十多个“甲”字。
录公觉得江表门阀不会输,因为国舅告诉了录公一支几乎无人会演奏的旧曲的曲名。陛下和诸荀议事时,叫了几位武家人,未曾叫上皇后的家人,国舅不太高兴,在看望妹妹后,得知陛下曾叫乐人学习《陇头水》这支曲子,有意将这件事透露给了录公。
《陇头水》,当宗室一方中有人演奏这支曲子时,他们这一方有乐师能够接上。江表门阀也有自己的陇头水。
曲子接来接去,终于接到了《陇头水》。
录公听过很多遍这支曲子了,他熟悉这首曲子——就在这几天,他让乐师在自己面前一次一次演奏过这支曲子,他的乐师吹笛接过了《陇头水》。
陛下的脸色有些变了。
江表门阀一方的乐师在接完曲子后,吹奏了江表门阀的“陇头水”——《南山有台》。
宗室一方,无人能接《南山有台》。
录公没想着为难陛下,陛下是他的学生,而老师不会为难学生,他会给学生面子的,他只是需要提醒学生:要记住,老师比你懂得更多。乐师会吹一曲街陌谣曲《乌生十五子》接续《南山有台》,宗室之中,一定有人能够接上《乌生十五子》,这是他为自己的学生留下的台阶。
宗室一方的乐师接起了《乌生十五子》。
一切都看天意吧,去掉《陇头水》和《乌生十五子》,谁能继续接更多的曲子,谁就能赢。
平调、清调、瑟调、楚调、侧调……众人继续斗乐。
江表门阀获得了更多“甲”字。
妙娘和高平郡王再次对弹琵琶,高平郡王弹奏《那烂陀曲》,妙娘接续,然后弹奏《上紫骝马》,无人能接《上紫骝马》;妙娘弹奏《秦妃卷帘引》,宗室之中,有人弹阮咸接续此曲,然后弹奏《远雾》;妙娘接《远雾》,弹奏《兰苕春明曲》,无人能接《兰苕春明曲》。
宗室一方呼吸一窒,害怕妙娘再弹出一支无人能接的曲子,妙娘似乎弹尽了自己会的难弹的曲子,只弹了一支《咏烛》短曲。
高平郡王接《咏烛》,弹完之后,琵琶声一转,调子陡然拔高,琵琶弦惊弹,出现了一支几乎无人没听过的曲子——
日本国《道成寺清姬变》。
清姬追逐安珍,汤汤河水,奔流向前,阻隔住了渗血的双足。
“铮——”安珍!
“铮——”安珍!
“铮——”安珍!为什么没有人逆流回来。
“铮!铮!”安!珍!!!
崔琬曾听过这支曲子,喉中一哑。就在他以为没有人能接上这支曲子的时候,宛春侯吹笛,接过了这首曲子。
宛春侯从《变》曲开始吹笛,与高平郡王共奏清姬之变,独吹《破》曲,其笛声哀婉凄绝,如有泣音。执念已破,《尾声》如散入风中的青云,淡而悠远。
众人听得如醉如痴。
宛春侯继续吹了两支室韦笛曲,《簸逻回歌》《魔呵兜勒》,风自朔州、卢州的苍茫草原上吹过,北方的鹰飞草长之地,曾是许朝的疆土。
陛下缓缓执笛,与宛春侯同吹《魔呵兜勒》。
陛下善于吹笛,然而已有多年未曾在众人面前执笛了。陛下的笛术未曾退步,笛曲响起时,流畅圆转——想必陛下近来无事时,时常吹奏这支曲子。笛声终了,座中诸人泣下沾襟。
陛下长叹一声,说:“举目见日,不见长安呐。”
众人久久无言。
陛下在吹笛时,动了真情,眼中含着泪水。他看向自己的老师,道:“老师,若两马并辔,可回长安故道否?”
录公擦去眼泪,向陛下拱手行礼,说:“陛下,两马并辔,天下无不可往之处。只是粮草未具,不便轻易行动。”
陛下叹了一声,对宛春侯说:“阿岐,你自北来,洛阳如故否,天下之心如何?”
宛春侯呈上了一封潞王的孙子荀克俊在平城写下的《求北伐表》。
北伐。
天下之心,在于山河统一——已经到了该考虑再次北伐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说:
1梁简文帝《艳歌行》
2卢照邻《送梓州高参军还京》
3卢照邻《战城南》
4 《君马黄》是乐府旧题,李白等人都曾以此为题作诗。此处之词改自宋人曹勋所作《君马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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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卷《齐梁后尘:南朝再临篇》(bhi
有朋友说看《好友》觉得有《东晋门阀政治》的影子,有影子很正常,看中古史要看田余庆老师的书打底,我大概六年之前看过这本专著,已经看完挺久的了,《好友》主要参考的不是这本专著。
故事是通俗故事,并且是古代幻想向的架空故事,追求抽象(从历史脉络中抽出一段清晰的主题与精神,而不是还原历史本身),不必追求考据,但是如果提到背景建构,我个人觉得许朝的状况已经离东晋比较远了,之前提到的《烽火与流星》《萧赜评传》都可以视为在东晋门阀政治的基础上向后做了探究,这是我在写作之前留意阅读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