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靡费糕点(1 / 5)
紫寰殿是天子寝殿,后殿的汤沐阁内纱帐迤逦香气幽微,白玉铺设的偌大浴池里引了行宫温泉水,热气腾腾的池水之上浮着各色花瓣,池边小桌上还摆着他平日爱吃的点心茶水。
倒真是准备齐全,萧挽棠屏退了要过来伺候的宫人,自己解了甲胄衣衫下水。
温泉水最解疲倦,萧挽棠泡了一会儿心情也跟着好了一点,他伸手拈了一块千层鲜花糕送进嘴里,竟和记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
他的生母穆贵妃曾经宠冠后宫,那时父皇的身体还算康健,经常亲自带着他们去猎场练射箭,在他玩累的时候亲手擦去他额头的汗,把千层糕喂到他嘴边。
其他皇子公主都对他露出艳羡的目光,唯有六皇子——现在的陛下萧修瑾主动上前,说起这千层糕乃是时令糕点,冬日里耗费大量鲜花鲜果做来靡费,劝诫父皇奉行节俭。
中宫嫡子受教严苛持身秉正,也一贯最会扫兴,一句话惹得父皇面露不悦拂袖而去,萧修瑾免不了被其他皇子奚落一番,猎场练箭不欢而散。
那时萧挽棠也看不惯他少年老成的模样,待其他人都走了,特意指着那碟千层糕,抬出他说的节俭来刁难他:“六弟既知一饮一食得来不易,也别浪费了这靡费糕点啊。”
他擦干净手拿了最上面他咬过的一块,凤目紧盯着他,对着千层糕的缺口吃了个干净。
十五岁的萧挽棠觉得萧修瑾有病,不知道捡一块新的吃。
二十三岁的萧挽棠觉得自己太蠢,他眼里的晦暗那么明显,他却直到被按在榻上亲了一口才反应过来。
思及旧事,千层糕也不再甜软了,萧挽棠丢了糕点一头扎进浴池里放空思绪,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皇兄不喜欢?朕特意请老御厨回来做的。”
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萧挽棠忙钻出水面,萧修瑾穿着件单薄底衫站在池边,披散乌发还带着水气,是刚沐浴后的慵懒模样。
萧挽棠低头看了看,确定从浮着花瓣的水面看不见下面隐秘部位后才松了口气,语气不善的答道:“千层糕也不是初春的时令糕点,陛下如此靡费,臣受之有愧。”
肤色晒暗了些,额上也多了一道还未愈合的伤口,但这张脸依旧美的张扬,就连生着气的模样萧修瑾都觉得可爱极了。
萧修瑾凝视着他左眼眼角那颗浅浅泪痣,笑着说道:“一骑红尘妃子笑,值得。”
“萧……陛下!”
他竟拿他一个男子比作杨贵妃!萧挽棠一怒之下险些喊出他的名字,清了清嗓子下逐客令:“臣要更衣了,还请陛下先出去。”
“好啊,朕在外面等皇兄,”再逗就该急了,萧修瑾收回目光往外走,看到屏风上雪绸里衣时脚步停住回过头。
隔着层层纱幔,隐隐绰绰间可见他起身时的背影,习武之人筋骨结实肌肉匀称,走动间身后臀肉晃动,雪一样白的炫目。
这身常服是按照他尺寸做的正好合身,只是这颜色太艳了,鲜红绸衫外以金线绣了海棠,萧挽棠认出这是苏绣的针法,每一片花叶都是栩栩如生。
萧挽棠在镜前束发戴好发冠,玉簪斜斜穿过固定好长发,整理好衣衫才走出浴室。
殿前失仪和大不敬依律都是大罪,萧挽棠虽不怕这个,但既然萧修瑾已经允了赐婚,他也不想节外生枝,再留个把柄在他手里。
彩绘宫灯里掺了香料的烛火燃出香味,萧挽棠踩过厚厚的地毯,在小太监的指引下落座,丝竹之声从偏殿传来,奏的曲子也是他最喜欢的《阳春白雪》。
萧修瑾自登基后对他处处偏宠,叫他饮宴听戏都是按照他的喜好为主,萧挽棠从前一直以为是自己辅佐他上位的缘故,直到出征前夜。
萧挽棠摇摇头,把那个荒诞的吻从脑海里甩出去,外头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是萧修瑾到了。
他站起来行亲王礼,从小学来的礼数仓促做来也叫人挑不出错漏,萧修瑾抬手示意他起来,“皇兄不必多礼,坐吧。”
一旁侍立的薛福拍了拍手,上菜的宫人鱼贯而入,萧挽棠大致扫了一眼,惊讶的发现菜式一模一样。
他不会是想给自己扣个僭越的帽子吧?萧挽棠刚要起身推辞,萧修瑾却已先他一步开口:“朕说了是家宴,从前不拘礼的,今日也不用。”
萧挽棠想起有一次酒至半酣,他贪凉连吃了好几碗冰酥酪,萧修瑾怕他吃坏肚子叫把酥酪撤掉,他竟借着酒意大起胆子,抢萧修瑾碗里的吃。
此类事太多了,萧挽棠扶额,天子要治臣下的罪亦从不缺理由,现下才开始小心,为时晚矣。
罢了,左右他也饿了,萧挽棠暂时放下警惕,待萧修瑾启筷后挽起袖子大快朵颐起来。
萧修瑾其实没什么胃口,启筷也是为了让他好动筷子,父皇曾经的盛宠养出了他什么都不掩饰的飞扬性格,曦王爷好美食好美酒,满京城是出了名的。
若不是因为穆贵太妃是成国人,父皇对他,一定也动过立储之心吧。
他吃到珍馐美味时眼睛都会跟着眯起,显得有些孩子气,也不枉他特意交代御膳房把菜式做新奇些了……萧修瑾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压下胸中躁动的火。
知晓他吃东西时不爱说话的习惯,萧修瑾等他吃了一会儿才端起酒杯敬他,和往常一样夸奖道:“恭喜皇兄,只用了两个月便大破成军。”
“为国尽忠乃臣分内之事,”萧挽棠接过小太监斟满的酒杯站起身来,对着御座举起翠玉酒杯仰头干了。
“开私库犒赏三军,也是主帅分内之事?”
这话听起来很像是在责问他收买军心,萧挽棠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不敢,臣只是找个由头叫别人也知道臣是被陛下宣进宫了,若是陛下动了雷霆之怒,臣也不好悄无声息的死吧。”
倒酒的小太监一个手抖,打碎了一壶上好的桃花醉。
“毛手毛脚的,还不快滚出去!”薛福训斥完小太监,躬着身子低声道:“陛下恕罪,奴才这就去换一壶新的来。”
“把珍藏的桑忘忧启了,皇兄念着那坛酒很久了。”
萧修瑾深深看了薛福一眼,薛福立刻会意,他点点头称诺,招招手叫伺候的宫人全都出去,自己则是绕过屏风进了东侧殿。
“况且将士们沙场血战确实辛苦,陛下的赏赐是一回事,我这个临时挂帅的,总得尽点心意。”
萧挽棠若无其事的接上没说完的话,脚尖踢过青玉碎瓷发出“哗啦”声响。
“那是自然,战场刀剑无眼,朕也时常记挂着皇兄,”萧修瑾按着手叫他坐下,转过头注视着他的脸问道:“每每给皇兄写信时想到皇兄身处险境,朕总跟着悬心。”
“什么信?未曾收到啊,”萧挽棠无辜的眨了眨眼,他让行羽不必递到自己手上直接烧掉,也算是没收到吧。
“给你的信都是锦衣卫快马加鞭交到你小厮手上的,”萧修瑾被他僵硬的表情逗笑,话锋一转不再为难他了:“想是底下人办事不力,回头朕会罚的。”
薛福端着新酒壶过来给他斟满一杯,恭恭敬敬道:“陛下和王爷还有话要说,奴才先退下了。”
桑忘忧酒香扑鼻,萧挽棠迫不及待的先喝了一口,是他钟爱的细腻醇厚的口感,余韵绵软悠长,他满足的喟叹一声:“好酒!”
“皇兄喜欢就多饮些,过段日子皇兄便要成亲了,朕先以此酒相贺,”萧修瑾遥遥举杯,看着他再饮一杯,垂眸望着杯中酒液的目光露出笑意。
宫宴上用的酒壶以精巧为主所盛不多,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