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8节(1 / 2)
“过两天,就要上山了。”
“诶?”
“没有一道山拦着,这边怎么能这么暖和?山外有山,再外就是苦寒之地。”祝缨比较耐心地给他们解释,西番人南下东进,会遇到一个比较大的问题,也是气候,也是容易生病,而且生活不太适应。不过吉玛族里据说有部分人,先祖就是越山而来的,渐渐地也被同化掉了。
普生家与西番的联系,并非偶然。
陈放与王允直听新鲜故事,渐渐听得入迷,也不觉得路上苦了。不知不觉就到了山下,陈放仰头一望:“这么高?”
“那里位置好。”祝缨说。
过个关又得爬山,骑马也比较危险,大家又都下山步行,爬到关口,王允直两腿发抖。祝缨再给他们指着对面,讲着风土人情:“两边是有贸易的,这边有谷物、布帛、茶、盐等等,那边牛羊皮草马匹也有盐等。”
王允直惊奇地发现对面山上居然也有一个小小的关卡:“他们也设卡?”在他的印象中,凡与蛮夷相交的地方,都是朝廷这儿设“某某关”,拦着外族进入。
祝缨道:“对,他们也有城,只不过边界模糊。”
王允直以为,这是此行最大的收获——他又有了新的认知了。
对面有关卡,他们俩也就不再要求深入观察,住了一夜又被祝缨带回。回来的路上,又遇到一队商人迎面而来,见到她们,商人忙下路避让。王允直勒住了马,问道:“你们贩卖的都是什么呀?”
商人低着头,只管不说话。王允直又问了一遍,商人还是不说话,他也不尴尬,只微笑着对祝缨道:“前辈,兴许是我没说明白?”
祝缨看了看商人的服色,用了西卡话又问了一遍,商人才答:“一点茶叶、朱砂。”
王允直忽然醒悟:是语言不通!这些日子周围的人都说官话,标准不标准的别说,好歹大部分能听懂。实际上,在整个安南,大部分人口是不懂官话的。
他轻轻地说:“前辈要治理安南,殊为不易啊!”
祝缨道:“所以啊,你们回去,尽早上表说说驿路的事儿才好。”
陈放道:“那是一定的!”
修驿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包含了种种作业,祝缨干工程是有经验的,安南也听她的,陈放也有一点经验,但朝廷不一定听他的安排,他得回去请示。于是,两人又带了祝缨给皇帝的谢表,以及一些礼物,原路返回。
祝缨在西州为二人饯行:“阿炼也要回去博州忙秋收的事情,就让他陪你们走前半程。到了博州,他会安排人护送你们到梧州,到了梧州有赵苏继续护送出山。进入吉远府,我再管就不合适啦。自己路上小心,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二人一路疲惫又新奇,此时既盼望早些回京,又想多看些东西,心情十分矛盾,道别的话都说得十分勉强。陈放明知修驿路的提议是祝缨的,又不能当着王允直的面将话说得太直白,只好同张仙姑说了好些:“我爹娘都很想念您。”之类的话。
张仙姑信以为真,念叨着:“他们都是好人哩。”
两人居然把对话说得像模像样。
难得有“故人”来,张仙姑有些伤感,陈放走远了,她还站到城楼上远远眺望远方的小黑点儿:“这就走了啊!以前认得的人,都不在眼前喽。”
祝缨从背后贴着她,将下巴搁在她的左肩上,与她一同望向远处:“看啥呢?”
张仙姑偏过头来蹭了蹭她的脸:“庄稼长得真好。”
“嗯,这地方风水好。”
张仙姑笑笑,轻声道:“可算安稳咯!”
祝缨抱着她的腰,问道:“想家,还是想京城?”
张仙姑道:“没有,这儿就是咱家!京城啊……也就那样,不自在哩。你在京城我就担心。”
“以后,说不定有机会回去呢。”
“你要干嘛?”张仙姑挣脱了她,震惊地看着她,“别出夭蛾子!”
“行~”
张仙姑狐疑地看着她,祝缨道:“真的真的,你瞧,这儿一片稀烂,房子也没盖好,田种得乱七八糟。伤兵安置,孤儿也得养,哪样不得操心?我没那个功夫。”
张仙姑又心疼起女儿来:“也别太累了,孩子们也都长大了,让她们学着干点儿。”
“哎!我不会让青君、小妹她们闲着的。”
张仙姑略略放心。
祝青雪轻着脚步走近了:“姥,头人们求见。”
张仙姑道:“快去瞧瞧他们有什么话要说吧。”
…………
五个头人结伴而来,却是来辞行的。
新府的大厅更大,能坐下更多的人,除了他们五个,苏喆等人也都陪坐着。
第一个说话的是苏鸣鸾,她先起了个头儿:“姥,眼看要秋收了,我们须得早些回去准备。”
南方的稻田熟得早,祝缨前两天还想自己也该准备这事儿了,点了点头:“好。你们结伴而行,我也能放心些。你们家的孩子在我这里,我会好好教他们干活的。”
五人又道谢,又不起身告辞,互相看看,又是使眼色给苏鸣鸾,让她说。她也就说了:“姥,那个驿路的事儿,是给另开榷场么?是全安南抽丁,还是?要我们做什么?”与此相关的还有各家的货怎么卖啦,怎么分好处啦,之类的。
开口就能知道是什么意思。
郎锟铻也说:“征西的时候我们没能出上力,现在只要有用得着的地方,您只管吩咐。”
祝缨问其余三人:“你们也是问这个?”
三人又是咳嗽又是摸头又是摸脖子,但都是说了:“是。交易么,都想的。”
苏喆道:“梧州的榷场还够哦?”就有点生气,安南,她们经略下来的!现在这是来分好处了?也没点别的表示!
祝缨抬起手来,制止了苏喆接下来的话,她很和气地说:“这个,要等到路修好,再议。朝廷那边儿还没有回话,现在在纸上画个饼也没意思,吃不到嘴里。先把安南自己的事情办好,有事的时候,不会忘了你们的。”
然后她就闭上了嘴,这三个毕竟不如他们的父亲,看到这个样子也不敢再坚持,都对自己说:有这句话就行了,下次有事,还是找上阿苏家与塔朗家一同。
五人这才辞出。
苏喆嘟起了嘴,林风没有开骂,脸色也不好了起来,祝青君倒开了口:“他们也是为了自己家,做头人也算尽责了。”
林风道:“就是蠢了点儿,以前姥待大家太好了。”越想自己,越觉得自己以前也挺不是东西的。他又闭了嘴。
祝缨道:“好了,人都有脾气,我也不要你们都不发脾气。气过了,记得自己还有正事要做。事有轻重缓急。马上秋收了,不久又要种宿麦,梧州之外都不擅种宿麦,这是一件大事!山外驿路还早,安南自己的驿路还没通到西州呢,哪一样不要紧?来,分活儿了!”
众人乖乖低头。
不想苏鸣鸾又在此时杀了一个回马枪!
苏喆的眼神再也藏不住担心了:“阿妈?”
苏鸣鸾没理会女儿,而是对祝缨道:“姥,有件事,我想了这些天了,想问个明白。”
苏喆抢先道:“我要听!”林风、路丹青等人想了想,也默默地坐住了。
苏鸣鸾无奈地道:“你们想听也行——修驿路,可不全是好事啊!你们这些小崽子,才见过多少世面?都看着贸易是好,又哪里知道当年我们有多么的害怕通路、通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