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6节(1 / 2)
然后将自己带来的人撤走。
又将余下的十人都带走,充作自己的卫队。
接着,将余下三城逐个走了一遍,如法炮制。
她从四城走完之后,自己的队伍里就多了四十个北地的子弟,都识字、弓马娴熟。
那位胖中年人的儿子,祝缨本想给他留在原地的,中年人必不肯,把儿子给祝缨“牵马”。祝缨也不能让这个名为丘一鸣的年轻人真的给自己牵马,就带在了卫队里。
此时郑侯也到了前线,开始接手防务,整顿了官军,又将粮草、辎重等逐次分派,渐渐稳住了战线。
祝缨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派人去向郑侯致意,自己则重回阳刺史辖区,得开始整顿北地了!
…………
王刺史陪着祝缨跑了半个来月,虽也佩服祝缨的精细,但心中仍是怀疑:这不是像是个天使,倒像是个县令!
你来干嘛来了?这是你应该干的吗?你不是应该总揽全局吗?
他再看祝缨的随从们,没有一个人有怀疑的神色,仿佛这样是十分平常的。
四十个本地子弟就更妙了,他们也没见过“胸有天下”的大格局,只觉得祝缨条理分明,眼中的敬佩是越来越浓了。
县令?能做个好县令就不错了。
他们都还年轻,再有城府的年轻人眼中也有许多的好奇,一路跟随祝缨“南下”往阳刺史的辖区奔去。
祝缨待他们也如待苏喆等人一般,叫的出所有人的名字,知道所有人的来历,凡有问题也都会解答。在给苏喆等人讲解的时候也不避着他们。怎么行文,朝廷各级之间的关系之类常识,祝缨都是随口说来。
北地子弟都觉得她平易近人。
她回程走得比较赶,王刺史将祝缨一行送到州界,问道:“大人,钱粮……”
祝缨道:“等我的公文。”
“呃……是……”
辞别王刺史,丘一鸣大着胆子也请教了一回:“大人,我们北地受了灾荒,又遭了兵劫,朝廷不给赈济么?这要如何安排呢?”
祝缨道:“你拿一个盆盛水,盆底破了个洞,你是先补盆,还是先装水?”
“补盆。”
“所以啊,咱们先补盆去。”
祝缨带着他们再次出现在阳刺史面前的时候,天气已经变冷了,整个队伍都穿上了厚衣。项安更是与苏喆等人开始准备冬衣了——北方的天冷得特别的快。
阳刺史见祝缨回来,又是高兴又是郁闷。高兴的是,行辕在他这儿,他近水楼台。郁闷的是,头上顶着一尊大佛,不自在。
祝缨却只是笑笑,向他道一声:“叨扰了。不会打扰很久的。”
阳刺史忙说:“不敢。”
他已经准备好了行辕,北地虽然哭穷,行辕布置得着实不差。
祝缨道:“不必这么麻烦,我带来的人多,仆人就不用准备了,告诉他们哪里买菜就行了。咱们还是办正事吧。”
阳刺史忙说:“好!”
祝缨道:“明天,咱们走一趟?”
阳刺史吃惊地问:“又要走?”
祝缨笑道:“对啊!使君,换一匹好马,咱们到下面转一转。我来,虽说是安抚地方、监督官员,我要回陛下一个‘无事发生’恐怕你也是不信的吧?但我不想大动干戈。就算动了,也不要敲锣打鼓的好。你到任也没多久,许多事儿也算不到你的头上。如何?”
阳刺史颊上肌肉一跳:“我当为您分忧。”
“我没有忧愁,”祝缨笑着说,“明天就动身吧。”
…………
第二天,祝缨轻车简从,带着陈放、丘一鸣等人一路往西北,途中又捎上了本地县丞,花了两天功夫,到了郑翁的地方。
郑翁的田庄一派宁静,庄上的佃户看到这大队的人马脸也吓青,飞奔跑去主人家示警:“不好了!又有官差来了!”
郑翁父子等战战兢兢迎出来的时候,祝缨正在一户佃户的门外,笑眯眯地问:“给在您家讨口水喝么?”
现在这个郑翁,就是之前告状的那位孝子。他爹死了,他四十来岁就升格叫“翁”了。
郑翁颤颤巍巍地上前,他也不认识阳刺史,但是认识祝缨的那个学生,先来拜见这个县丞大人。
学生姓顾,是顾同的本家,低声道:“莫怕!这是祝大人,顶好的人!”
郑翁来拜,祝缨将他扶起:“受苦了。”
郑翁泪流满面:“大人!大人!大人!”
祝缨趁机要求在这户佃户人家里吃个晚饭,郑翁道:“还请到寒舍,虽是粗茶淡饭,地方到底宽敞些。”
他用祈求的眼光看向顾县丞,顾县丞当没看见,反而眼巴巴地等着与祝缨指示。
祝缨道:“让他们去你那儿,我就在这儿吃。”
她不走,谁也不敢走,陈放眼睁睁地看着他祝叔父直奔人家的灶间,揭开了祸盖。
一锅糊糊粥,掺了点干菜之类。胡人一闹,北地都抢收粮食,如今秋收完了,开始吃稀的了。
这家老翁又要杀鸡,祝缨道:“不用。”
卷起袖子盛了一碗杂粮糊糊,没一点儿盐味,口感极粗砺。祝缨尝出来了一点点麦粒、一些碎豆子,还有一些不知道什么玩儿艺的东西。也没有什么下饭的菜,咸菜也无。
吃完了,项安就提着钱袋来与他算饭钱,老翁不敢要,对着郑翁道:“东、东家……”
祝缨道:“不用问他,不要钱,就给你折成米麦。”
当晚,她住在郑翁家里,什么话也没说,好像不是来做安抚使而是来做个县令微服私访的。
顾县丞觉得这一幕非常的熟悉,远离故乡的情绪瞬间就被安抚了,他睡得很香。
次日,祝缨薅着他,东游西逛,直逛到一处村子,问他:“就是这里了?”
“对的。”顾县丞说。
祝缨道:“那今天,咱们就在这里吃。”
顾县丞低声道:“这儿是最穷的。”
“看出来了。”
这处村子的房子比郑翁的佃户还要差些,村口一户人家也在吃饭,祝缨下了马,慢慢地走过去,与他们商量吃个饭。
家中的老婆婆跪着说:“官人莫要寻我们开心,我们家里哪有能供官人吃的东西哩?”
祝缨摸出一把钱来放到桌上,扶起她:“真的,就想吃这个。”
老婆婆低下头,看着盘子里灰扑扑的几个饼子,道:“哎,我这就去杀鸡。”
“不用。”祝缨说。
她蹲在了老婆婆的桌边,拿起了一个饼子。
巴掌大,入手就感觉到了粗糙,这是用麦麸掺了点不知什么东西压制的,倒是吃上了干的了。
祝缨张口咬了下去。刺口腔、剌嗓子,一路刮着食道往下滑。陈放很好奇地凑了过去,也拿起一个饼子,学着祝缨的样子也咬了一口,脸色顿时十分精彩。
老婆婆端起粗瓷大碗,里面是稀粥,几乎全是水,能照清人的脸:“喝、喝点粥就着吧。”
祝缨不动声色地吃完了一个饼子,说:“还有么?给他们分一分。”
老婆婆吓得只会听话了,端了盘饼子又手捧着。苏喆大大方方地拿了一个,还递了一个给祝青君,边递边吃,咬了一口就毫无防备地“噗”了出来。
祝青君也咬了一口,说:“麦麸吧?我以前吃的是掺米糠的。”
祝缨轻轻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