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5节(1 / 2)
“我不会伤心啊。”祝缨喃喃地说。
王云鹤回到政事堂,冷将军等人仍在。王云鹤毫不尴尬,先与郑熹等人打过招呼。再质问冷将军:“军中积弊,究竟如何?”
冷将军梗着脖子道:“都是旧例!绝无越轨之处!”
王云鹤抽出一个本子扔在桌上:“是吗?”
郑熹揭开了一看,不由皱眉,试探地问王云鹤:“这?”
王云鹤道:“容不得你们胡乱应付了!”
郑熹笑道:“您可真吓人,我还道您要不管不顾了。”
“我可没有吓你们。你们做得成还则罢了,一旦有失,就什么都掩不住了。到时候就不是我要如何,是胡人会把朝廷官军如何了。”王云鹤冷冷地说,“元光你也是知道的,这两年朝廷赋税如何,还禁不禁得起他们这样挥霍?一旦战败,百姓遭殃不说,你们就一定能保全首领吗?”
冷将军后颈发汗,在王云鹤目光之下腰越来越弯,最终埋下了头去。
王云鹤对郑侯、冷侯点点头,郑熹也对二人使眼色,二人微笑对王云鹤致意。
次日,许多人都等着王云鹤怎么与郑侯等人对上。不想冷将军先上了一本,道是一场大战下来,发现了军中有些事情需要整顿,申请自己动手。否则,等到下次与胡人再战,可能会吃亏。
皇帝批了。
虽然批了,皇帝却又以“备胡”为名,下令再组建一支新军,赐名“忠武”,钱从户部出,人从民间招,选“良家子”,直属皇帝。人不多,先练三千。
这些都不是祝缨的主职,她像是听进去了王云鹤的话,蛰伏了。大理寺该做的事还是照做,不再特别的针对一些地方——害!一年过去了,该换的都换差不多了。
郑熹又找到了祝缨,询问王云鹤是不是以后都要照忠武军的样子改了。
祝缨双手一摊:“我并不知道,让我别问呢。”
郑熹看了她一眼,祝缨坦坦荡荡:“我本来就不懂兵事,能给我说什么?你们弄吧,我回家睡觉去了。再不管这些破事了,没意思。”
郑熹笑道:“怎么就突然丧气了?打起精神来,宫里还有喜事呢,耷拉着脸,叫人看到了还不知道陛下娶儿媳妇犯着你什么忌讳了!”
祝缨扯出个很假的笑来,郑熹又笑了。
齐王娶的是旧勋王家的女儿,祝缨在宫里吃了喜宴。
接着,各地刺史又来不少。今年卓宇没来,他的上司与祝缨也不熟,但是又有别的几个南方出身的官员投帖到了祝缨府上。
冷将军等人私下做了什么祝缨不知道,可确乎有些宴席上有些人传出王云鹤的闲话。说他看起来为民请命,实则自己把住权柄不放之类。流言渐渐传了开来,以至于一些闲人也听到了。
到了最后,祝府的李娘子一边剁着肉馅一边骂:“王相公忒好一个人,我恨不得他一直做丞相哩!换个别人,做甚?欺负百姓么?”
京师之内不好骗,京城之外,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信了这种说法。
嘀嘀咕咕,传言不止,以致到祝府的南士们也忍不住想打听王云鹤的为人了。
过招
“哦?是吗?外面还有什么说法呀?”祝缨状似很感兴趣地问,丝毫看不出来生气的样子,完全不像传闻中那般与王云鹤十分亲近的样子。
不熟悉她的人看不出一点儿破绽,熟悉她的人多半是见过王云鹤的,心中满是不解。
现在坐在祝缨厅里的是一个出身南方的方刺史,根本不是梧州人,甚至与祝缨的各路关系都搭不上边儿。只因听到了一些传闻,又自思籍贯离京近两千里,于朝廷方舆的规划上算得上是“南方”,便也递了张帖子,自己找上了门来。
今天是他第三次登门了。
第一次登门的时候,他在祝府等着,祝缨与他客气地见了面。互致了问候,他携带了一份礼物来。明着的理由是感谢大理寺之前在他们州的一桩案子上没折腾他们,案子虽然有毛病,但是大理寺给的批复很详细具体,重审之后很快就过了。
方刺史道:“多亏大理有文书,我才能硬气起来。本也觉得事有蹊跷,然而吃罪不起。”这又是一个“休致的老大人家”的故事,老大人自是希望“家丑不外扬”。可是事情闹得有些大,方刺史知道有内情,却无法彻查。
大理寺的公文给了他一个查的理由。
祝缨收了他的一些礼物,又回赠了四样礼品。
第二次再登门的时候,两人就亲切了不少,方刺史是以请教为名而来的,听说祝缨也在南方任职过,方刺史是询问一下祝缨对“南人”的看法。
祝缨则是回答:“人无分南北,皆是赤子。”
眼下是第三次了,方刺史凭自己的本事跟户部、吏部周旋了出来,公事办完,闲适地与祝缨坐着喝茶聊天。做陪的是赵苏,今天他和祁小娘子抱着孩子过来看祁泰,那边祖孙三代共享天伦,这边则是说着些散布京城的小道消息。
京城的小道消息祝缨当然是知道的,祝青君渐渐在京城熟悉了起来,比起祝缨当年在京城厮混了近十年的熟稔差了一些,却也上了正轨。
祝缨想知道的,是方刺史周围关于王云鹤的流言。
方刺史道:“不过是那么一些,我冷眼瞧着,王相公情势不利呀!哎呀,做了一辈子的好人,晚节不保未免可惜了。可惜可惜!”
“就这么可惜?”
方刺史道:“王相公以往都好,我见他时,他也不曾刻薄于我。以往也不曾见他弄权。可是近来传闻很多,他做丞相已经很长时间啦!算起来,先帝朝几位丞相秉政的时间都不短呢!我一时也弄不明白,他竟是为自己多,还是为国家多。”
祝缨道:“最好是公私两便。咱们也能舒服些。世上多的是只顾自己,不顾别人的。”
方刺史道:“也对。”
方刺史又约了等到下回下雪红梅开了,他在京城包个园子请祝缨去喝酒:“还有一些同乡,都想拜见您呢,只他们不好意思。央了我做东请您。”
祝缨笑道:“那怎么好意思?我必是要还席的,正好,我这里还有几个年轻人,都是梧州学子。”
“那可真是太好了!”
祝缨微笑着把他送了出去,方刺史道一声:“留步。”赵苏再接着将他送出大门,方刺史又额外与赵苏再多聊了两句,赵苏也给了他一张自己的名帖,方刺史与他交换了名帖,扳鞍上马,在寒风中意气风发地走了。
赵苏回到厅内,见祝缨伸指敲着桌子,上前低声道:“王相公的情势虽然不妙,可他做事一向稳重。有受损的,也有获益的,仕林也有为他说话的人呢。”
祝缨道:“当然有啦,只可惜声量不大,且容易为人误导。你想,这世上是见过他的人多呢?还是没见过他的人多?是与他共过事的人多,还是没与他处过的人多?他这一回,是真的要受损了,好在情况还没有坏到不可收拾。”
赵苏问道:“最坏……”
祝缨摇了摇头,心道:还没到那个时候呢。
赵苏低声道:“可惜了,王相公确实,秉政太久。”
祝缨看了他一眼,道:“咱们的人,在外面不要评论这件事。”
“是。”
赵苏最终忧虑地问道:“义父,王相公能够平安终老吗?”
祝缨道:“他自己不在乎。”
“可是……”赵苏说了两个字,没再说下去,他还是有一点在乎的。他自幼聪颖,但是打开他眼界的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