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8节(2 / 2)
地。
皇帝道:“自去岁末你就忙不个停,在家一个月,可休息好了?”
“是。”
“你倒清闲了,朝上事却不少。”
“臣惭愧,陛下日理万机。”
皇帝忽然伤感地说:“我有什么可忙的?”
“陛下何出此言?”
皇帝抱怨道:“我的话,谁也不听,下的旨,总被封驳。功臣我已论功行赏,亲贵我也,逆党已诛,我也不广行诛连!也不大兴宫室,也不宠信佞臣。为什么还是这样呢?”
他说话的时候,紧紧盯着祝缨,祝缨知道,此时不能再糊弄了。眼前这个皇帝,他已经咂摸出了一点点皇帝的味道。
“臣乡野出身,少不曾读诗书,离圣人道远,离法家道近,故而不敢对君父妄言。”
皇帝道:“言者无罪,但说无妨。”
祝缨道:“臣不敢说为君之道,因为臣也没正经读过圣贤书,不懂。为臣之道,陛下也不需要听臣讲。陛下年长于臣,臣亦无阅历可以教陛下。臣能说的,只有自己看到的。”
皇帝道:“说。”
“臣入京的时候才十二、三岁,那个时候的先帝与陛下现在的年纪相仿,或许略长几岁,但相差不多。”
皇帝点了点头。
祝缨道:“可那个时候,先帝已经御极二十载了,陛下今年才是元年。恕臣直言,虽是同龄,陛下少了些许经验。许多事不过是日子久了,手上纯熟了而已,现在差不多就是这么点日子。
臣初入京时,区区大理寺评事而已,遇到的是龚逆案、顶替死囚案,看到那么多的旧案卷宗、那么多荒唐事,我懂怎么处置,但都轮不到我去做。满池子鱼,往水里空捞了两把,我就退后砍竹子做钓竿去了。”
皇帝笑问:“不是结网吗?”
祝缨道:“撒网,得要船。我要网没用,有根竿子就够用了。”
皇帝叹息道:“我已经有白头发了,只怕没有二十年了。”
祝缨道:“那可说不好。一天干一天的事儿,日积月累,把日子攒出来就是了!”
皇帝笑了:“要是我现在就要我拔擢我的驸马呢?”
祝缨道:“那请先给驸马派一样差使,譬如,施相公现在还是营建山陵,陛下必是关心先帝陵寝的。等办完了回来……”
皇帝拍了拍手:“妙!你呀,神神秘秘,我不问,你便不会说!说了,也是禅语机锋。真不知道你的心里想的是什么,更不知道你的心里亲近谁。”
祝缨道:“臣一向忠于陛下。”
皇帝道:“忠臣孝子。快去你的大理寺吧!没个人领头,他们做事都不爽利了。”
祝缨起身道:“施、林二位尽忠职守,大理寺的事情他们做得来。臣告退。”
说完一礼,倒退了三步,转身离去。
皇帝看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思考。他之前与王云鹤、施鲲、刘松年都聊过,起初他们也说些套话,什么三年无改父道之类。
后来问多了,逼急了,刘松年说了一句:“陛下,您现在,三年之内,改得动么?”
那是改不动的!怪不得要三年不改呢!
施鲲则告诉他:“请陛下先修圣德,亲贤臣。”有了刘松年打底,皇帝品出味儿了。但是仍然没有教他具体的做法,提到驸马,就说驸马还年轻。别提先帝,您觉得自己比得过先帝吗?
王云鹤说:“民为国本,请陛下先爱百姓。”这倒是王云鹤能说出来的话,怎么爱呢?轻徭薄赋?也得他说的话能算数才行啊!王云鹤教他冷静,静观百官中可用者,先选人,再做事。然而依旧需要时间。
比较起来,还是刘松年更可爱率直一些。祝缨被逼急了,倒像刘松年了。皇帝倒有点感谢关擎了,要不是这小子一闹,祝缨遇不着为难的事儿,皇帝还开不了这个口子呢。
皇帝心道:祝缨虽不是儒家,可也不是法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