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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念在医院碰到梁颂晟,多少会有些尴尬的情愫。
明明自己的衣服和袜子都是他亲自穿的,但在医院里,特别是当着其他人的面,彼此还是会稍微保持距离。
类似于患者家属和医生的礼貌度。
彼此有半秒的对视,而后,余念稍微错开,把病床的位置让出来。
梁颂晟给梁子辰做了简单检查。
今天的梁颂晟格外严肃,梁子辰也有些怕了,安安静静的,身体收进被子里,小话痨变成了小哑巴。
术前二十四小时断食,梁子辰脸色苍白,外加哭了一鼻子,显得没精神。
检查完毕,各项指标均正常。
梁颂晟合上病历本,偏偏头,“准备送去备皮。”
梁子辰眨眨眼,“备皮是什么意思?”
规培生接话,“就是剃头发。”
好不容易安生的小小男孩再次崩溃,他捂着脑袋,扯破嗓子,“叔叔是魔鬼!抢我头发的大魔鬼!换人,我不找他做手术!”
余念急忙过来拍拍他,“子辰别怕,头发会长出来的,你怎么样都很帅。”
机灵男孩的思维余念琢磨不透,他又换了重点,啜啜泣泣,“念念哥哥,我可能要死了。”
余念听不得这些,“不许说这种话,你要相信你叔叔还有爱森叔叔,他们都是非常非常厉害的医生,一定可以治好你。”
梁子辰靠在余念肩膀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念念,如果我能活着,等我长大以后,你能不能当我老婆啊?”
余念:“……”
气氛尴尬到诡异,在做的所有人都清楚梁颂晟和余念的关系。
余念很想哄孩子开心,但这种事怎么能儿戏,“子辰,我和……”
余念腰间受力,被人捞起,搂进了怀里。
梁颂晟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小小男孩郑重其事,“梁子辰,手术之前,有三件事你必须清楚。”
“第一,念念是我的。”
“第二,我是你叔叔,而他是我的爱人,所以,请叫他小叔叔。”
“第三,如果你不服,手术结束随时向我争论讨伐,但现在你没资格。”
鬼哭狼嚎的梁子辰被推走,病房只剩下镇定自若的梁颂晟,还有脸红透的余念。
余念推推他,有点埋怨,“他就是个孩子,干嘛这么较真。”
梁颂晟:“原则问题,和年龄无关。”
“等手术结束再说也不迟,非要让他这时候哭。”
一天没吃东西,还哭成这样,余念看着心疼。
梁颂晟:“故意的。”
神经手术区别于其他外科,大脑器官包含各种组织神经,不同区域有各自的功能,比如语言区、记忆区、运动区等。手术过程中,如果误伤到这些区域,极易出现相应的功能障碍。
所以,大部分的开颅手术,医生会选择中途唤醒。并求患者进行些简单动作或者语言反应,来确定手术是否影响大脑的正常功能,将手术风险降至最低。[注]
麻醉前让患者保持高度亢奋,会更利于唤醒的进行。同时,让他憋火,让他不服气,让他大脑保持兴奋,才能在手术中有更顽强的生命力。
梁颂晟按掉手机,胳膊还搂着余念,“我该走了。”
这场手术,动刀的是未婚夫,躺在病床上的是侄子。
余念揪着两颗心,抱紧梁颂晟,“手术要多久?”
“不好说。幸运的话十几个小时,如果比较麻烦……”梁颂晟顿了顿,“可能要更久。”
没有期限的时间都很残酷。
这个更久到底是多久?
他勾紧梁颂晟的脖子,“我等你。”
等着你们。
通常情况,院方不建议亲属直接参与手术,但在梁颂晟这里,他别无选择。
他是唯一完成这项手术的医生,而他救活的患者就站在他身旁,正在戴消毒手套。
梁颂晟十八岁报考医学院,到现在的三十二岁。整整十四年,他参与过数百场手术,看惯了绿色手术服、白色无菌手套和光亮的无影灯。
他经历过无数场生离死别,以为早已麻木。可当插满管子的侄子躺在这里时,他还是厌恶有七情六欲的自己。
如果可以选择,他愿意躺在这里的是自己,而不是他年仅五岁的侄子。
“喂,要开始了。”爱森站在他对面。
梁颂晟抽回思路,把注意力放在手术区。
爱森说:“对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叫你亲爱的了吗?”
梁颂晟在观察检测仪。
爱森:“你家小可爱用半包栗子酥收买了我。”
梁颂晟脑海浮现余念的影子。
想完成手术,好尽快见到他。
“哎,你家小可爱是真招人喜欢。”爱森嬉皮笑脸,“等手术结束,能借我玩两天吗?我带他回柏林逛游乐园。”
梁颂晟握住手术刀,“认真工作,其他的,别想。”
爱森收回笑容,“开颅我来。”
虽然开颅对爱森还是梁颂晟来说,都是家常便饭,但对象如果是亲侄子,多少有些残忍。
梁颂晟从容镇定,“不用,我来。”
“梁主任,你不会不信任我吧。”
“废话多。”
有爱森的手术,整体气氛总活跃些,“可废话的人还有最后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