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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死者是急着要去见一个人,又不在家里见。我说,这是个很讲究卫生的女人,那么她就有可能急着踩在凳子上换好鞋子,然后去外面见。天气冷,穿得少,见面的地方不会太远。
有道理。大宝转了风向。
我打开幻灯片,接着说:还有第三个疑点,就是死者的一些不惹人注意的小损伤,大约有三处。第一处,是死者右手中指近侧指关节的脱位。请大家注意,只有脱位,没有骨折。那么我们知道,指关节是横平面的,也就是说,只有在横向平面的作用力,才会让指关节脱位。如果是坠落导致的摔伤话,无论怎么摔,作用在右手中指都是纵向的作用力。而且,其他手指并没有任何损伤。总结一句话,坠落无法形成这一处小的损伤。第二处,是死者双侧手掌掌心都有纵行的、细小的表皮剥脱。这些细小的、纵行的表皮剥脱,平行排列,间距一模一样,非常规则。这只有双手同时抓握一种表面有规则纵行突起的物体时才会形成。结合现场地面的情况,更不可能是摔的。在我的脑海里,我觉得她是抓握了类似螺纹钢的东西,而且抓握力很大,才会形成这样的小损伤。可是,在死者家里的照片上,我们没有看见类似螺纹钢的东西。
确定没有。林涛说。
第三处是死者脚踝内侧的小片状皮下出血。我说,这损伤微小,不容易被人重视。它是由表面光滑、柔韧的物体造成的,比如徒手。而且,双踝内侧的损伤是不可能在坠落过程中同时形成的。我们接触的高坠现场很多,绝大多数都是经过工作后找不到任何疑点。而这起案件,虽然根据目前情况可以有合理解释,但仍有诸多疑点是不能解释的。所以,我们还需要进一步勘查现场。
没问题。赵局长说,你们继续工作,我们的法律手续暂时不办,等你们最终的结论。
你准备怎么查?我和林涛站在金娟所住的楼房底下,一起仰头向上看去。
我坚信她的起跳点不在自己家里。我说,出门换鞋,还要具备高坠的高空条件,想来想去,就只有房顶了。
居民楼的房顶能上去吗?林涛说。
试试呗。我说。
体重决定体能。林涛爬到楼顶时候毫无变化,而我却扶着扶手气喘吁吁地指着面前的楼梯说:看看到了吧。不是所有的楼房房顶都不好上的。现在很多楼房为了方便住户到楼顶晒被子,都有楼梯直接通向顶层平台,这这就是。
沿着半层楼梯走到尽头,穿过一个小门,果真就是一片开阔的楼顶平台了。平台上横竖拉着很多绳子,果真是给业主提供的晒被子的空间。
我放眼望去,楼顶的周围是一圈不高的矮墙作为防护的安全墙。可能是因为矮墙太矮了,又或是嫌光秃秃的墙太丑,所以房地产商在矮墙的上面加设了一圈钢筋。可是因为太远,究竟是钢筋还是螺纹钢也看不清楚,于是我急吼吼地要往矮墙边冲。
林涛一把拉住我说:别动,有问题!
不同的专业,关注点果真是不一样的。法医关注致伤工具,痕检关注地面痕迹。我在想早点知道真相的急切之下,差点儿忘记勘查的规矩了。
林涛站在小门的门口,对着地面左看右看,变换着自己的姿势看,看了半天,直到我彻底不耐烦了,他才慢悠悠地打开了勘查箱,拿出鞋套、手套和帽子递给我说:穿上再进去,沿着墙边走。
我按照林涛的要求穿上勘查装备,迫不及待地走到了矮墙的旁边。果真,矮墙上面立着的,正是一圈螺纹钢。因为小区还是新的,螺纹钢都没有生锈。和我分析的一模一样,我兴奋地拍了一把螺纹钢,螺纹钢发出嗡嗡的声音。
我从口袋里拿出比例尺,凑近去测量螺纹钢钢纹之间的间距,果然和死者手心里的细小表皮剥脱间距一分不差。
原来是这样!我叹息一声,沿着墙根,走到最有可能是坠楼点的地方。往下一看,恐高的我顿时一阵眩晕。我稳住自己,探头往下看了看,果真,死者住处的窗户就在这个位置的正下方。我小心地用滤纸在螺纹钢上擦蹭了一下,做了个血液预实验,阴性。又多擦蹭了几个地方,做实验,还是阴性。
不对啊。我自言自语道,死者的手心有表皮剥脱,虽然小,但肯定有潜血反应啊。
正在用粉笔圈足迹的林涛抬头看看我,说:你怎么就知道她是从那里坠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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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应该是在死者窗户的正上方吗?说完我就知道原来是自己钻进了牛角尖。潜意识里认为凶手为了伪装死者从自己住处跳楼,所以会选择窗户的位置。其实,尸体都被挪动了,谁会知道坠楼点在哪里?
除非死者有出血,就会标记出坠楼点。但凶手是带着镰刀来的,目的就是杀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临时改变了杀人方式,因此不可能那么精于算计,事先伪装。毕竟,利用高坠来杀人的难度非常高,偶然性也非常强。
整个楼顶的一圈都是螺纹钢,总不能用滤纸一点点地蹭吧?我直起身看了看周围。少说也有近百米的螺纹钢。
这不是还有我嘛。林涛笑了笑,从勘查箱里拿出一瓶鲁米诺试剂。这个试剂可以广泛地喷在现场,如果什么位置有血迹,哪怕是很浅淡的血迹,都会发生反应。可以说是寻找潜血痕迹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