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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现在开始,我们对彼此的安排不再过问,只凭我们相互推测博弈,看看这局的最后一着,我们会不会殊途同归。”
“如果不会呢?”他当时问。
“如果你没有出现在我那条路的尽头,”明韫冰声音里带着很轻的笑意,“那我们就都解脱了。对吗?”
此世情仇已尽如烟,来者爱恨不必再念。
“对。”梁陈轻声道。
但他当时是沉默的。
明韫冰对他的告白并不少,也不乏热烈。但他其实从来都不能给人太多的安全感。烈火虽炽,但转瞬即逝。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
勾陈上宫总觉得,即使是在衾枕相拥的时候,明韫冰也是不太愿意真正向谁许什么承诺的。
他不可捉摸,太易伤,拒绝别人是他保护自己的本能,那是他的命途给他的存在方式。就像鱼必须活在水里一样。
而我——
我想要解脱吗?
“如果我们没有遇见……”
神灵台上的法自然剑灵气回扩,收在他掌心的重剑上,磅礴的神风在第一阶天奏起低沉的乐海,仿佛上古的神斧再次出现,长剑复刻三十二道剑影,朝多张神灵台当头斩下——
“呼——!”
将离殿前的数道风铃扯断联系,发满凡尘俗世姻缘大愿的古树拔地而起,几千年的爱恨祝祷被神明一剑斩开,与燃烧的南天门一起化为余烬!
凌霄宝殿下烟云骤起,那口扣在命簿台上,见证过无数沧海桑田的仙箓盅訇然大碎!
紫雷声声催促,压不灭摧不毁的秩序开始崩塌——
一道强劲的金风如鼓长擂,排山倒海般抄在盛满金色流沙的底斗,一举将那金沙漏倒转过来,时间的流沙霎时归零!
如山的剑影切入悲白宫,磅礴的气旋中如血的衣袍翻飞,刺目的雷电击破那道自上古之初就覆在第一阶天的屏障,映在神明的眼眸中央。
一眼就可以看到的终局在眼前铺开——
“解脱——”神灵自虐般不断地考虑这两个字眼。
解脱,解脱。解脱。
像所有人一样安于现状,像古往今来所有人一样乐于天命,不要再去追求不属于你的东西,不要再去幻想那一缕夜梦中的香魂。
岂不是很轻易?岂不是很美丽?岂不是一瞬之间就把你那些纠结痛苦执念希望全都付之一炬?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追逐的结局要是一无所得——失去的一切拿什么来抵!
解脱,解脱。只要不再执著,只要不再愿望那些飘渺的东西,不再爱他,不再执念于永生永世的相伴,不再执拗地将知音解弦的境界拔到第八十一重天,不就解脱了吗?
哪还会有这么多痛苦,哪还会有这么多考虑,哪还需要这么生死与共的意义——相思本是无凭语!
世间安得双全法,又何必去得此双全法!
“永生永世,”他想。“永生永世。明韫冰。”
四个字化作四把刀,在心上辗转。
主神劈手将剑打进天灵盖——剧痛袭来闭眼的一瞬间所有的画面都变成了一卷写满离思的桑田,沧海里万物漂浮不定,起伏若粉身碎骨的舟子。
却始终有双眼睛,如沉在梦。
穿过一切嘈杂分开万千执念踏破无数悲欢朝我望来。你。你。你。你你你你你——
太天真太美好太纯洁,简直太超然,是一支沥血不死的笔?是一颗躁动不安的心?还是我童年时代,奇之又奇因而仰天发出的那普天之下的第一问!?
天为何蓝?地为何稳?草为何绿?水为何清?人为何呼吸有气?风到底从何方吹起?东西南北是为谁定?为什么有云?为什么有海?为什么有星?镜为何能照影?人为何做梦?兽为何狂奔?雷霆是审判还是召唤?谁掌握它?
何谓天?何谓地?何谓高?何谓低?何谓阴?何谓阳!
谁来告诉我?谁来解答?
解脱?解脱?神灵笑了起来,惨凄冰霜里开出一朵如血的花。
开天?辟地?创世?从头再来——有什么不敢?有什么不敢!求而不得,高处不胜寒,哪个不是一蓑烟雨任平生!
前三后四,全盘大谋,就在这逐渐彻悟的大笑里归为一溃!
金风遽然摧毁筑基云,被釜底抽了薪的数幢空中楼阁化作一场缤纷流雨,从天际陨坠而下!
愁结宫火神台司春殿——甚至凌霄宝殿在天幕疯狂拆解,化为无数晶莹剔透、折射重彩的碎火流!
第一阶天轰然坍塌的亡音在雷暴中狂奏,声浪迭起冲天,审判的刑罚与低沉的威胁不断回旋,毫不留情地朝这胆敢背叛的神灵发出怒喝!
就是这样痛苦,无止境,无回应,甚至毫无希望的境地里,神灵终于朝绝望倦哑的幽魂发出一个振聋发聩的回答——
永生永世,我的爱人……
一滴泪从眼角急速地脱离。
我的痴梦,我的怨想——
一切神宫的残骸在飓力里粉身碎骨,撕裂的痛苦中神灵解体,过往人生中的一切纠结一切痛苦都在这无尽的雷霆之怒中爆燃!
“——永生永世,你我都不可能解脱!!”
上绎 演绎1
谛听中,明韫冰猛然觳觫——那回答似乎直入惊梦!
爬在山脉深处的阵法是一路在地下借阴序蔓延的,虫、藤、甚至腐骨,都是传递的信差,确保它能到达应该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