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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差点儿’?”
“殿试的时候,阅卷的是那个是文坛盟主,桃李满天下。他看见苏视的卷子,以为肯定是他学生写的,心想判第一名风气不好,就判第二了。结果一揭榜,欧阳大人也汗颜了——苏视就这么成榜眼的,特冤。”
这会儿,刚好到了,梁陈最后那几句是换了心音跟明韫冰说的。
他下了车,迎面就看见徐念恩走过来,还有几个平时跟苏视交好的官员,眼底都是同样的急色。
明韫冰不吭声了。
梁陈摸了摸他的脑袋,跟这些人略打过招呼,便问徐念恩:“国师,到底怎么回事儿?”
徐念恩跟他并肩走着,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说来话长,你且过来。”
他们走到勤政殿外,下过雨的空气清冷地吹在脸上,梁陈一眼就看到台阶前有血迹。
他心里一跳,再看殿门,只觉得一片肃杀,侍卫的表情都冷硬得像石头。
隔了一段距离,徐念恩低声说:“这事儿怨我,昨儿我不是不小心窥见王爷身上的破咒了么?圣上问起将军府大火时,我不慎提了一嘴,谁知惹得龙颜大怒……”
梁陈一愣。
他还以为梁晏早就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应该揣着明白装糊涂。听这话音,难道他二哥其实不知道吗?
徐念恩像是会读心:“圣上知道那个预言,但他并不相信。说来矛盾,先师虽然算命推演最准,但他本人其实是最不信这些东西的。圣上也许是受了先师影响。”
梁陈这会儿转过弯来了:“所以我二哥知道我命不久矣,让你算一算有什么解救之法,你却碰巧发现了宫中也有造化的痕迹?但那只寻根的朱雀怎么会找到苏视?”
“大致上就是如此。”徐念恩颔首,眼底有暗光浮动,他道:“我一人之力难免不周全,时常被鬼物钻了空子。昨天推演的中途,造化的咒文遇见我的蓍草,就现形了。”他声音很低,“是从苏大人上奏的折子上蔓延出来的。”
梁陈皱眉。
造化是用来炼地神的,不管最先是谁设的,必定动机不纯。把咒文往皇帝身上印,难道是想把圣上也当成原料……
这确实是大罪,但梁陈不觉得苏视能有这心思。
但说嫁祸,又太勉强了。可操作性也不强。
“朱雀主南方之火,最能灭邪,眼明耳清,经常用来阵法溯源。我请朱雀借那一部分阵法的手笔回溯,火光大盛之时,倒是阴差阳错,被我想起了一个办法。”
梁陈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但一时又反应不过来,于是心不在焉地说:“什么办法?”
“让你能有一线生机的办法。”徐念恩闭了嘴——因为那殿门已大开,掌事太监祝恩走了出来,微收下颌:“王爷,皇上传您进去。”
梁陈一向觉得自己很了解他二哥,但突然又觉得好像不是那么了解了。
他觉得梁晏就是一个勤政爱民、心黑手狠但也不失人情味儿的成功野心家。
但这一连串接踵而来的事,却给了他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的直觉一向很准,会给他提醒,但梁陈一向又不太想理睬这种多事多疑的叫嚣。
他觉得很没意思,待人接物,何必较真儿。
皇帝坐在书案后,目光从梁陈脸上一掠而过:“平身吧,赐座。”
“皇兄。”梁陈规规矩矩在一边坐下。
“叫太医看过了没有?”梁晏看着他的脸,“气色倒挺好。你府上那个游医怎么没看出你身上的异状?不是号称神医吗?”
梁陈语塞,明韫冰何止没看出,他第一眼八成就知道一切了,只是这人不知道什么脾气,好像多说句话能噎死他似的,就是不说,相当的欠。
他道:“神医……还是没徐国师那么神。”
“徐倏确实不错,”梁晏道,“你都知道了,就回去备车马吧。”
“啊?备车马做什么?”
“去过溪。那里有能救你一命的东西。”梁晏眉宇间刮过一层浓重的阴影,因为太快,叫人分不清是不是眼花,“早先朴军师说出那个预言时,朕从来就没信过,再者谶语永远只是过去的事,搏命还在自己。——朕要是信命,就不会坐在这里了。你且去,徐倏说,到了过溪,你自然明白该做什么。”
“二哥,”梁陈坐正了,道,“相传过溪是上古三清之首的道场,又有天柱深藏在其中,也许那里真能有什么转机。但这里面是不是还跟造化有关?”
提到这个本该早就失传的邪阵,梁晏沉默了下来。
气氛凝重得有些闷,片刻,梁晏才说:“也许。”
“徐倏没有查出幕后主使,朕这里倒拿到了几个说法。”
梁陈用表情问“什么”,梁晏便择出两本奏章,两纸指尖按着,推到了桌角。
梁陈犹豫了一下,起身行了个礼,捡起那折子看了起来。是两个言官上奏的,里面条理清晰地列出了苏视的行踪,和造化作孽的时间,最后还煞费苦心地从苏视数不清的诗句里挑了两句可以胡乱解读的,解释为“早有异心”“大不逆”,动因也很合情合理——因为双亲早亡,心怀怨忿,整篇下来,苏视俨然就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坏到了骨子里。
连梁陈跟他这么铁的人,都要被说服了,刚看完,梁晏便问:“你有什么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