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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陈身上就挂了彩,不知道什么时候,连脖颈上也有伤,没意识到的时候还好,明韫冰这一碰,他突然反应过来了。
那刺痛比较多,第一道伤像是个感官开头,马上让梁陈浑身都疼了起来——尤其是小腿。
明韫冰的鼻息落在他喉结上:“出血了。”
那喉结滚动了一下,梁陈的声音就像快要裂开的冰面:“我警告你……”
他没警告出来,明韫冰的手覆到他脸上,像一个安慰的动作。止住了他的话。
太凉了,梁陈没想完,一点灼热就在他伤口处绽开,就跟血池上开出了一朵白莲似的。他脑子一蒙,还没弄懂那是什么玩意儿,明韫冰的手在他右脸上轻轻地摩挲起来,几乎像是一种爱怜的触碰。
鬼族的很多习性其实很像动物,难听一点说,就是像畜牲。他们有舐伤,有以血为契的婚约,示爱只是靠交缠,连句话都说不明白。
明韫冰很多方面都不像鬼族,他太像人了,一出生就有人身,极度虚弱之下才有一个不像凶兽的原形。
雪山初遇时,在斋书台里沐浴,他还是幻影,就提过舐伤这回事。
然而当梁陈真的被他当同族这么爱抚着时,心里却是战栗的。
仿佛那些漫长的诗书礼仪都在这些触碰里灰飞烟灭了,直白野蛮的安慰里,我仍然卧在丛林,吸风饮露,随天地灵气孕育。
同你。
顾平渊要是知道他请来的恶鬼,是这么把梁陈“拆骨入腹”的,没准会吐血三升。
梁陈沙哑道:“好了……别弄了,我没事。”
明韫冰还真的听了话。
四面云散,在他身后聚集,这是祭魑快要结束了,他要回去了。梁陈终于能看到一点四周——这水牢里成了藤蔓缠结的世界,到处都是花叶,就他们这里还有一点空隙。
迎春像是能感知到明韫冰,他稍微一动,鬼气散开的地方就被花藤爬满了,那结满的一边就急忙散开,给他腾地方。
这货还挺狗腿。
轰的一声,梁陈抽断几根花藤,一片尘嚣之中抓住了明韫冰的手。
“那开花结果的傻子没眼色,居然敢把你请来,”梁陈仰头看他,“你不是架子大吗?怎么他一叫你还真的来,也不嫌跌面儿,其实理他做什么——好点儿了吗?早膳吃了多少?姓周的老头儿什么都会做,别客气——哎你也不是个会客气的,反正使唤不死他们。”
明韫冰的指头动了动,嘴唇上还有一点血痕,分外醒目。
他本有别的话要说,然而被梁陈这么一拉,一通熨帖关怀的话一轰来,其余的东西就有些忘了。
“手好冷。”梁远情眼垂了一会儿,忽然低头,把那苍白修长的指节送到唇边,亲了一下。
他的嘴唇太热了,像滚油倒进心里,令明韫冰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
他下意识一缩手,梁陈却紧抓住了没让。
明韫冰静了一会儿,开口道:“现如今不再有邪神,这些邪魔外道的术法净冲着我来,不知一刻要拒多少回,也累。我……无妨。”
梁陈的手这才渐渐放开,沉吟起来。
——顾平渊那么恨梁家人,要不是请来的是明韫冰,他这条小命在不在,还真的未可知。
方才动荡,树枝和迎春狂舞,梁陈遍体鳞伤,也只是轻伤。——顾仇为他挡了许多攻击。
这孩子……
迎春花香蓦地进入感官,梁陈醒过神奋力一挣,左腿突然一阵剧痛:“嘶——”
他低头一看,自己的小腿已经被一根趁人之危的槐树根穿过了,那恶毒的树根还在里头乱动,带起钻心的剧痛,想把他的腿直接钻成两半似的。
鬼气顿时袭下,明韫冰把梁陈一带,梁陈回头,怒不可遏地抽出一把弯头大刀,光华大炽,朝顾平渊变的那槐树上狠狠一剐,轰的一声巨响,外头下了一场槐花雨。
梁陈这辈子最怕痛,脸色都扭曲了,心想:“难怪这厮上不了台面,净花心思搞偷袭了!”
还好有大美人冰凉的鬼气止痛……
等等,为什么不冰了?
他一回头,只见鬼帝大人就像一幅在时间里逐渐褪色的美人图似的,瞬间就不见了。
那一瞬间梁陈被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怖抓住,但还没等那情绪起来,眉心的契约就蓦地一热,像是个什么术法递了过来,驱散了梁陈身上沉重的痛感。
那不安烟消云散。
梁陈一脸虚脱地从树根里扑出来,回头时,迎春又迅速地把他出来的那小道长住了,好像是特意为他开个暗门似的。
水牢的这一间都被这棵槐树长满了,其他跑出来的犯人跟刑官都茫然地看着这硕大的非法植物,一头雾水。
庭院里,苏视跟徐国师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梁陈的下落。
苏视:“我觉得不可能,他不是有护佑吗?怎么可能直接被戳成蜂窝煤又沦为花肥?”
徐倏:“方才那鬼雾与王爷身上的气息相类,鬼族不会伤主。再者我没听到王爷的惨叫——苏兄可记得当年王爷练弓拉伤了,从京郊嚎得京中都能听到。”
“嗨,那怎么不记得,其实就是他那尊贵的手掌拉伤了那么一丝丝而已。他非得大动干戈,弄得圣上还以为他高位截瘫,派了一整个太医院去给他看诊。太医们浩浩荡荡地到了亲王府,还没到门呢,这厮自己骑个枣红大马从边上蹿过去,人家大夫以为他身残志坚,感动得涕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