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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陈:“这好像是石煤人说过的鬼啊?叫雾绡。”
却见苏视上下看了他一遍:“用鱼钩。”
“这东西能吃吗?”梁陈表示怀疑,“上面是义学,说不定……”
“说不定一上去就被抓起来,又要打架――不吃饭怎么打?我身上怎么这么多伤口?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趁我昏迷,拿我挡刀?”苏视三两下把荔三百拆成一口锅,又折了俩脚架搁在台阶上,速度之快,叫人惊叹。
他那玩意儿是国师给他的,属于奇淫巧技,由一种能伸缩的木头所制――据说是鲛木,能拆成各种形状,但拆装的步骤非常难――梁陈就基本只会拆扇子和筷子。苏子呈这人天赋异禀,能拆各种工具,只是此人吃入膏肓,把各种厨具餐具的拆装记得比他自己的脸还熟。
梁陈飞速地跟苏视用眼神互骂几回,最终转身哗啦一声把手伸进光幕,掌心爆出一大片光索,在水里搅了个天翻地覆,然后相当缺德地往外一抽――
十几只雾绡被拽了出来,湿淋淋地在天上一甩,冰雨四落,只有一只进了锅,其它的惨遭遗弃,黏在台阶上,动了动透明触须。
梁陈收手,袍袖全湿,水滴滴答答地掉在地上。
“火啊,火!”
他凑过去,看着锅里的透明物质,这东西没内脏,没眼睛,就像一锅晶莹剔透的果肉,闻起来还有阵蜜桃的微香。于是给了一簇火,托起了锅底。
这火随他调控,不多时锅里的东西就不再动了,飘出了白烟和熟透的清香。
苏视拆下架子,三两下拆出一双筷子,往“果肉”上戳了戳,夹下了一小块晶莹的“果皮”,然后在梁陈惊异的眼神之中塞进嘴里。
“……味道如何?”梁陈迷离道。
苏视咋舌:“无腥无油,无骨无皮,有桃香,又像鲈鱼肉,味道鲜美,入口即化――要是有口醋就更好了。”
夸完,这人又闪电般又夹了几筷子,并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唰唰地吃了起来,转眼就把圆润的一团啃成了个立体的蜂窝煤。
此人大快朵颐的样子成功地令没有食欲的梁陈产生了一丝“有那么好吃吗”的疑问,于是犹豫片刻,手里微光流转,渐渐有了一双箸的雏形。
不过还没成形,他忽然感受到什么,猛地一回头。
鬼帝醒了!
他原先被梁陈搁在台阶上,此时手肘撑着上一阶,漆黑的袍袖洒在明荧的阶梯上,像一只落难的黑色蝴蝶,终于醒了,便扶着太阳穴,缓缓动了动眼睫。
不好!梁陈突然想道,不是说雾绡是鬼吗?那苏子呈这会儿吃的不就是他的“子民”吗?要是他暴怒怎么办?!
想到这梁陈不禁挪了挪步子,挡住了不要命的吃货。然后看到鬼帝的手离开了太阳穴,跟着触及到身下的天梯,眸中刹那起了旋风。
梁陈心里一惊,还没说话,就见他抬手一按,黑风骤起,天梯从最底下往上层层裂开,裂线转眼已到脚边,苏视的锅刹那掀飞。梁陈腰间一痛,脸颊厉风刮过,被鬼帝勒住了腰带飞速往上掠去,同时冰水狂涌,天梯随之层层坠下,散为千万点。
梁陈当机立断转身抓住鬼帝的手:“神仙!大帝!祖宗!底下那个也求求你顺手捞上来吧!!那货虽然脑子里只有吃,但还能写能跳,是只巨大的吉祥物啊!!”
鬼帝八成没听懂他满嘴胡言乱语,但竟然扫他一眼,几缕黑气随之包住了抓着锅嗷嗷乱叫的苏视,凝成一只硕大黑鹰,载着他破风而上。
两人疾风一般上行,鹰声尖啸,眼花缭乱的坍塌之中,梁陈蓦地撒网,眼疾手快地包住了漫天碎石中几个坠落的凡人,随后鬼帝携着他将光网一带五十丈,转眼就见了天,水光摇曳。
光网一散,凡人全都滚在了雪地上。
鬼帝带着梁陈轻飘飘落在一边,载着苏视的大鹰也收翅化气,苏视哎呀一声砸出了一个人形坑。
梁陈头晕目眩地站住了,随后才看清了眼前的景色,随即怔住。
先前石煤人简单说过这义学的样子,只是还是不如亲眼所见。
梁陈在十几岁的时候,跟着大将军平乱的大军走过极北苦寒之地,那真是冰天雪地,入目皆白,所有的树梢上都是雪,打马过去,衣领里能装一冬的冰凉。那时偏僻村落,屋檐茅舍,岭上清寒,沿路若见到一枝红梅,便以为是尘世里最出尘的美景了。
可仍然不如这里。
他们正在这偌大冰湖边上的雪地处降落,冰湖旁围了数座雪山,山上雪积得并不均匀,越高时越有黑岩露出,如墨倾宣纸。冰湖至少有三百里宽,一眼望去倒映着青霓苍云,说不尽的广阔纯净,正东南西北四座山腰上果真有长阶梯伸出,在冰湖极高处交握,一座仙宫似的小舍在浮云间藏着,似仙似幻。
这里的植被非常少,放眼望去只是一派黑白交织,苍青淡抹,明明是漫山遍野的冰雪与轻雾,但只令人心静,身不凉。
像极了梁陈偶尔去大学士府上书亭里见到那满墙好字时的感受。
梁陈想到这,冷不丁和也在观察环境的鬼帝对上了眼。
据说这是个幻影,也就是说,鬼帝本人并不在这里,这就是个留了点天性的壳子。
但这只鬼长得比梁陈看过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加起来都要好看,简直撞了鬼了――虽然梁陈没那么饥不择食,连鬼都要,但作为一个正常人,还是忍不住自顾自轰然心动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