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1)
&esp;&esp;六年来,从陈驹的毕业答辩到第一次上公开课,裴敬川都了如指掌。
&esp;&esp;陈驹不知道,某种意义上来说,裴敬川从未真正离开。
&esp;&esp;一直在注视着他。
&esp;&esp;裴敬川不着痕迹地深呼吸,让身体放松下来:“我没有要结婚,班长的事我也知道,如果有机会,可以帮忙。”
&esp;&esp;他背过身去,重新开始打领带,动作慢条斯理。
&esp;&esp;陈驹讶异地抬头:“哎?”
&esp;&esp;“所以你过来,”
&esp;&esp;裴敬川没回头:“给水喝了。”
&esp;&esp;桌子上放着个纯黑色的保温杯,陈驹不认得牌子,握在手里的质感很好,打开一看,里面是温热的液体,闻起来很甜。
&esp;&esp;陈驹的眼睛瞬间亮了:“蜂蜜水?”
&esp;&esp;以前上学那会儿,裴敬川不爱喝热的,永远都是直接买冰柜里的凉水,陈驹跟在人家身边,看得眼馋,也会嚷嚷着要喝。
&esp;&esp;结果就是晚上缩在被窝里哼唧,而裴敬川坐在他的床边,一点点地揉他的肚子。
&esp;&esp;“还疼吗?”
&esp;&esp;“呜……”
&esp;&esp;宿舍都熄灯了,裴敬川的身体背着阳台那边的光,陈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平稳的呼吸。
&esp;&esp;“我以后不喝凉的了,对不起。”
&esp;&esp;温热的手掌按在腹部,有点痒酥酥的,横着贴在肚脐下面的位置,陈驹很想提醒一下对方,他是胃痛,那么胃部应该要靠上一点,而不是这里——
&esp;&esp;因为裴敬川的手太大了,几乎要盖住全部的小腹。
&esp;&esp;他不敢动,又贪恋这点的温度,感受那轻柔的按压。
&esp;&esp;紧张得脚背都要绷起来了。
&esp;&esp;而后来,裴敬川就开始陪着他一起喝热水。
&esp;&esp;他对陈驹太好了。
&esp;&esp;即使现在也是,蜂蜜水的温度入口正好,熨帖了宿醉后的头昏脑涨,陈驹喝了好一会儿,才抬头冲人家笑:“谢谢。”
&esp;&esp;笑完了又觉得自己傻,老老实实地抱着杯子站好。
&esp;&esp;裴敬川沉默了会,没忍住:“你平时面对学生,也这样吗?”
&esp;&esp;陈驹摇头:“没有的,我在外面还挺严厉……你知道我现在是老师啊?”
&esp;&esp;一旦开始聊近况,就很快能有话题。
&esp;&esp;但他们都回避了不联系的原因。
&esp;&esp;陈驹给他讲自己昨晚喝的不算多,只在吧台上喝了三杯贝里尼,这种鸡尾酒里面要加白桃和石榴糖浆,满是轻盈的水果香气,陈驹还挺委屈,他只是想微醺,并不准备给自己灌得烂醉如泥。
&esp;&esp;可还是趴下了。
&esp;&esp;怪调酒师,怪杜少桦太忙,还怪自己贪杯冰镇的起泡葡萄酒。
&esp;&esp;陈驹又讲,自己现在一个人住,离学校很近,很方便。
&esp;&esp;“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冬天上早自习可给我冻坏了,”他坐在床边,双手放在膝盖上,“昼夜温差大,脸都要被冻僵了。”
&esp;&esp;裴敬川双手撑在桌沿上,就听他讲话。
&esp;&esp;“爸爸每周钓鱼,周末的时候我回家住,再带回来很多冻好的馄饨和小鱼干,”陈驹仰着脸,“用小奶锅一煮就能吃。”
&esp;&esp;裴敬川问他:“你平时不是在学校餐厅吃吗?”
&esp;&esp;讲完发觉自己失言,可陈驹没注意到,乐呵呵的:“嗯,早上和中午都在学校,晚上我自己做点,我现在手艺特别厉害的。”
&esp;&esp;“是吗,”裴敬川轻飘飘地揭过,“有机会尝尝。”
&esp;&esp;他们似乎又回到了几年前的时光,陈驹在读大学,校园里的樱花开了,有三花猫卧在长椅上打呵欠,尾巴上落了小片的花瓣,陈驹拍照发给裴敬川,说,来看漂亮学姐。
&esp;&esp;那时候,他们之间的联系,已经不太频繁了。
&esp;&esp;而如今的酒店房间,一个衣冠楚楚,浑身都是凉薄的商务精英范儿,另一个头发翘着,脸上带着宿醉后的红晕,正努力让自己更加自然。
&esp;&esp;陈驹笑了笑:“行,有机会请你吃饭……你今天忙吗?”
&esp;&esp;裴敬川点头:“有点。”
&esp;&esp;“那不打扰你了,”陈驹站起来,“我回自己房间再睡会,刚刚才看到我是1901,在楼上。”
&esp;&esp;“你不回家休息?”裴敬川顿了顿:“说不定我顺路,可以送你。”
&esp;&esp;“不用不用,”
&esp;&esp;陈驹连连摆手,“我现在刚放暑假,没啥事的,并且还没到退房时间,这么早就走多吃亏呀。”
&esp;&esp;他眼睛大,长得显小,这样仰着下巴看人的时候特真诚。
&esp;&esp;哪怕借口拙劣。
&esp;&esp;裴敬川本能地想抽烟,忍住了:“行,我送你过去。”
&esp;&esp;“两步路而已,”陈驹已经往外走了,“等你不忙了,别忘了找我吃饭。”
&esp;&esp;手都放到门把上了,又扭过来:“记得啊。”
&esp;&esp;裴敬川看着他:“行。”
&esp;&esp;门从外面关上了,屋内重新回归静谧。
&esp;&esp;手机早已静音,无论多少电话和短信,都别想发出丝毫动静,也别想吸引裴敬川的丝毫注意。
&esp;&esp;半晌,他重新站在床边,看向陈驹昨晚睡过的位置。
&esp;&esp;陈驹睡觉不太老实,爱动,小时候被抱着睡惯了,经常边输液,边躺在爸爸妈妈怀里打盹,所以稍微冷一点,就咕咕哝哝地往人怀里钻。
&esp;&esp;裴敬川多不要脸啊,特意给温度调低,趁人快醒的时候再调回去。
&esp;&esp;所以昨夜,能把陈驹完完全全地抱在怀里。
&esp;&esp;他抽出根烟,没点燃,咬在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