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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相走到宋清辞面前,叹了口气,话说得十分隐晦:”你这次的决定如此仓促,里面有没有你的私心?”
宋清辞迎视宋相目光中的质疑:“有。”
宋相非但不怒,而是郑重地看待了这桩包藏私心的检举,“科举考试事关国家人才选拔,圣上极为重视。近些年来民间士子对抗门阀的声势越来越大,甚至还以‘不科考不入仕’为口号,鼓动年轻学子们罢学,形成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成了朝廷的心患。”
宋清辞道:“我的想法是,利用科考舞弊案在这场冲突里撕开一道口子,祖父以为如何?”
“这股邪风,要压下去可不简单。文人心高气傲,不宜说服,又擅长做文章,制造声势。若是处理不得当,会激起更多的民愤。”
“我明白了。”
宋清辞上前拿起案上的那一份折子,丢进了正在烧茶的炉子里。
炉火一下子旺盛,火苗窜上来,使得壶里的水噗噗沸腾作响。
明黄色的火光照在二人神情各异的脸上。
宋相把茶壶取下来,倒出来的茶水,颜色有些深了,“你看,火一下子太旺盛,就把茶也煮坏了。要烹出好茶,需要细火慢熬。”
“四大书院是先祖宋御与眉山四君子从百年前那一场釜底抽薪的浩劫里接手过来,破旧立新,发扬壮大。单从先辈的遗志这一点上讲,决计不能让宋门的祖先蒙污。我的私心不比你少。阻碍大树拔高的旁枝,劈断了容易。难的是不能让它长虫,从根上烂起。”
听完这番教诲,宋清辞唇角一松。
接下来的日子,也是如此,梁映章从书院放学,就去侍郎府做功课。
芳草斋里,两人各占一头,宋清辞或看书或处理公务,梁映章则埋头安静做功课。偶尔她遇到难题或不懂的地方,宋清辞会立即放下手头的要事,过去指导她。
户部的下属们来侍郎府里汇报公务,进行到一半,有时会被上司抬手打断。相府小姐还没开口,侍郎凭借皱眉,就猜到她那头功课受阻了。
起先这些下属们还会一惊一乍,吃惊于向来雷厉风行公私分明的侍郎会有这么和蔼仁爱的一面,后来经历的次数多了,他们也就慢慢习惯了。
而且他们私下经常讨论,宋侍郎对妹妹都这么耐心细致,无微不至,日后定是一位慈父。
两三个下属刚走一波,梁映章这边抬头。
“兄长,我完成了。”
她一边说,一边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一样样装进书袋里,准备要走了。
“嗯。”
宋清辞那边头也没抬,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
梁映章背上书袋,走到门边,犹豫再三,又扭头回去。来到他的书桌前,指节在他桌案上轻轻扣了两下,总算开口了。
逃课
“兄长,你何时休沐?”
“你有事?”
宋清辞一双清眸,掀起眼皮,微抬。
梁映章被对方坦荡的眼神看得心虚,略微低头,“兄长,你本就公务繁忙,难得的休沐日子,就不用操心盯着我的功课。我也不好总占着你的暇时。你休沐日我就不过来了。”
宋清辞笑了下,有几分揶揄的意味:“你突然这么贴心为我考虑,让我无法适应。”
“兄长也总该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譬如?”
“譬如说去哪里游玩放松心情,或者见见想见的人什么的。”
对吧,去见见心上人。
他成天跟她在一起,都没时间跟心上人约会。那边肯定会有想法。梁映章早就想过,自己决不能坏了兄长的姻缘。
否则,夫人那边也不好交代。
碧水院那边早问过她了,想知道她打探出多少眉目来了没有。梁映章无言以对,这些日子自己的功课成绩倒是迅速见长,至于其他的事,是一点进展也无。
梁映章挂着一张真挚淳朴的笑脸,就等着宋清辞的回应。
“嗯。”
他就这么一声,后面没了。
梁映章做贼心虚地离开了侍郎府,在上轿子之前,听到黄昏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叫声。
石狮子后面,趴着莫小九,向她招手。
他还真是神出鬼没。梁映章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了,为了避免冯魏的起疑,她解释道:“这是我认识的一个朋友。”
相府小姐跟乞丐做朋友,多稀奇古怪的事儿。
对此,冯魏早已习以为常,甚至还识趣地离远一些,给他们单独谈话的机会。
莫小九一上来就问她糕点比赛的事儿,梁映章露出失望的神情。
见她有难色,莫小九也不怪她失约的事了,提起一句:“开赛那天我去围观了,获胜的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糕饼铺。连玉馐斋都被这家店比下去了。”
“获胜的糕点是什么?”
“那家糕饼铺出的是喜饼,好像叫什么金柿良缘。正好讨了府尹夫人的欢心。你说巧不巧,府尹过些日子要嫁女儿,府尹夫人正好去逛了比赛的集市,相中了这款喜饼,当场就定了五百份。有府尹夫人这么一开口,京中有喜事的纷纷效仿。就这么火了。”
梁映章犹如五雷轰顶,“那家店叫什么名字?”
“三芳斋。”
书院里。
韩子瑜正趴着睡觉,忽然感觉到头顶多了一道阴影,将他面前的光遮住了。他眯开一条眼缝,梁映章出现在眼前,鼻子里呼出热气,气势冲冲地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