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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吻毕,江泫紧紧环着他的脖颈,怕声音太小听不见,贴在他耳侧奋力道:“走了!”
狂澜飓风都难以撼动的伪神就被他这样推动了,如同一株细细的蒲柳,向身后的漩涡倒去。
天道似乎愤怒不已,细丝从裂缝成堆洒下,化作尖利的长针,狠狠地钉向漩涡前方。宿淮双黑翼合拢,紧紧搂着江泫的腰,把他和自己的本体牢牢护在中央。
那些丝线扎穿了他的翅膀,又从中穿出,结成一道比方才更加坚硬、更加密不透风的网。在细网收缩、即将把宿淮双的翅膀割碎之前,他们一道向后,跌进了神境的漩涡。
云下千重4
江泫在一处荒村古道之上醒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团毛茸茸的事物。
他一时间没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蹲在自己胸口的是一只毛茸茸的野山猫。除此以外, 四周不是树就是草,空荡荡一片。
江泫往旁边摸索了一下, 抓了个空。打算伸手把胸口那只山猫提开, 手却从它的体内穿过了——他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看,确信了一件事, 自己现在什么都碰不到。
又躺了好一会,他空白的思维才开始复苏, 想起了此前发生过的战斗、天幕中垂下的丝线, 他和宿淮双一道跌入了神境的漩涡之中。
那现在是在哪儿?怎么看怎么像九州。江泫感觉有点头疼, 就着躺在地上的姿势, 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奇怪的事,除了想事情有些头疼,浑身上下竟然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明明进来之前灵脉都快被撑断了,现下再用灵识一探, 竟然完好无损。体内灵力充沛,双掌有力,再不像此前那般病怏怏的模样。
他正愣神,脑海之中传来系统没什么起伏的声音:【你躺得太久, 神境的灵气把你的身体补好了。】
江泫有点惊愕。他从地上坐起来, 抖了抖自己的衣袖,并没有发现想象中的尘灰。反倒是进来之前被丝线刮擦到的伤口如旧,破损处无法修复, 血痕也消除不掉,手腕上的剑穗安静无比, 依旧没有反应。
他又有点头疼,道:“我在这躺了多久了?”
系统道:【不知。这里没有时间。】
“淮双去哪儿了?”
系统道:【你们在进神境之时被扯开,应该跌到不同的地方去了。他受了点伤,你最好赶紧起来找他,让他带你出去。神境腐蚀人身,等你身上的神力被消耗殆尽,就只能等死了。】
听见这话,江泫的第一反应是,用完了就没法还给乌序了。又想:“不知伤势如何?应当不是天罚的缘故,我之前赶上了。”
系统怒气冲冲地道:【你能不能把自己的命看得重一点?】
江泫这才听出来,系统还在为他之前砍丝线的行动生气。但既然它没特意提,宿淮双的情况应当不坏。
他也没像以往那样,叫系统不要读他的心,而是叹了口气,从地面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
血迹有点多,不论再怎么整理,看起来仍然有些不得体。江泫取出乾坤袋看了看,从里头找到几件干净的衣物,于视野尽头找到一间破庙,进庙内置换了一身行头,这才终于觉得身上完全轻了,微微松了口气。
松完这口气,他又有点发愁。
这就是一块平平无奇的山野,同神境两个字半点搭不上边。江泫许久没碰见过这样两眼一抹黑的情况,头疼的同时,又觉得有点新奇。
人一生之中,能进神境的次数并不多,他打算先走走看。正要抬脚离去,忽然听得破烂的后堂里头,传来一阵细微的咳嗽声。
有人。他竟完全没有发觉……
江泫思忖片刻,抬脚迈进后堂。
这原本就是一间破庙,庙中泥像破损、尘灰遍布,勉强能遮风挡雨,供过路人歇脚,后堂更是凌乱空旷。墙脚摆着一捧稻草,不知是哪时的乞人留下的,睡得太久已经变了颜色。
这稻草之中侧卧着一名幼子,看年龄十一二岁,身形细瘦、生机惨弱。江泫在他面前屈膝蹲下,想伸手将他翻过来看一看,手掌又穿过了幼子的躯体,没能碰到。
江泫的眉尖微微一皱。幼子双瞳紧闭,唯一一只没被头发遮挡的眼睛正在流血,似乎受了不小的伤。再这样继续流下去,眼睛一定会失明。
可这荒山野岭,一时如何能找到走动的善心人?
似乎是觉得侧卧着十分难受,幼子翻了翻身,露出一张江泫许久没见过的、陌生又熟悉的脸庞。
他微微一怔,愕然道:“淮双?”
幼子听不见。翻过身来之后,江泫发现他两只眼睛都在流血。这便不太好了。
江泫碰不到他,没法为他疗伤,颇有些心焦。忙碌一阵,忽然福至心灵,想起曾经宿淮双在闲暇时曾告诉过他的、有关神境的消息。
他说神境连通九州与万灵,随意踩一脚都可能走去不同的地方;观他如今的衣物之上还有风氏的家纹,江泫凝眉回想片刻,慢慢将宿淮双此时的模样和自己的猜测对上号。
这应该是淮双刚从玉川逃出来,还没被长尧捡回去的时候。
过去已然发生,无法改变,况且他也没有能力改变。既然如此,江泫索性在他身边坐下来,眼帘微垂,静静地看了一会他幼时的模样。
这副样子,他已经很久没看过了。最初他入峰的时候,江泫整个人都空落落的,说不上对谁上心不上心;因此,还没来得及好好记住他小时候的样子,晃眼再一看,幼子已经长成了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