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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脉自断了,就算再醒过来,也是个用不了灵力的废人,灵识更是被扯得稀碎。他下手下得很彻底,生怕自己死不了,变成毫无意识的傀儡,再去残害无辜之人。
不知道长尧用了什么法子,竟然生生地将他的命保了下来。确如江泫所说,“活着带回来了”。
重月守在床边,整个人仿佛一座僵冷的石雕。长尧对江泫道:“来撷云殿。”
他是有事要对自己说。
江泫慢慢地点了一下头,下一刻,房中已不见长尧的身影,江泫最后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天陵和守在床边的重月,慢慢挪动步子,离开了房间。
不知为何,心中酸沉得厉害,连抬抬手都难。他不是很想用瞬行术,所幸浮云峰离撷云殿不远,便打算就这么走过去。走出好长一段,他才将自己从游离的状态之中抽离出来,正打算用瞬行术过去,就看见从曲桥那头奔来的傅景灏。
少年急切极了,脚下步履飞快,几息就到了江泫面前,一边剧烈喘息着,一边道:“伏……伏宵君……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您知道师尊去哪儿了吗?淮双和阿序怎么也不在?我找了好久,孟林师兄说他们都没有回来……”
面对惊惶失措的小辈,江泫的神色慢慢镇定下来,看上去又是那个冷言淡色、寡言少语却无比可靠的伏宵君。
“天陵下山了,阿序也是。”他垂下眼帘淡淡道,“淮双去探亲,不日便回。”
“哦、哦!”傅景灏道,“那师尊和阿序什么时候回来?我马上就有假了,上次我还和阿序约好了,得假时要带他去我家看看……”
他不会回来了。江泫想。
然而这不是能对傅景灏说的事情。等走到撷云殿前的时候,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对傅景灏说的了,上次阻拦他进殿的弟子此时就守在门前,一见他,便恭恭敬敬地俯首拜下,道:“伏宵君,请进。”
他们为江泫推开撷云殿的殿门,越过正殿过后,他又重新站到了栽满兰草的偏殿之前。
长尧背对着他,长长的衣袍委地,同他手中侍弄的兰花是一般颜色。听见背后有响动,他托着一朵兰花站起身来,背后银发如山雪一般流动。
“宵儿,过来。”
江泫走上前去,见长尧将掌心那朵小小的兰花递过来。
“这是……?”
长尧道:“护符。”
江泫抬手,将兰花放在掌心,奇怪的是,花叶甫一触碰皮肤,就化成一道浅紫色的灵光,融进他的手掌。片刻后,掌心浮现一道浅浅的兰花印记。江泫合拢手掌,再张开看时,那印记已经彻底不见了。
他茫然道:“为何突然……”
长尧温和道:“你的弟子有劫数在身,现在去找他还来得及。我知晓若我告诉你,你一定会下山找他。这枚印记是护符,我不希望你再有什么意外。”
江泫攥紧手心。没等他开口,长尧又道:“另外,此次下山,你要再带一株天业草回来,此物或可为天陵所用。”
天业草、天业草。
这是九洲几乎已经绝迹的灵草了,向来有价无市、万金难求。若九洲寻不到,便只在栖鸣泽的禁地与府库之中有。不到万不得已,江泫是不想去栖鸣泽的,然而此般情况,实在让他难以抉择。
他定声道:“我会带回来的。”
在离去之前,他撩开衣摆,对着长尧屈膝深深一拜。
“我不在的日子,天陵的事,还请师叔多多费心。”江泫哑声道,“我会尽快回来的,一定尽快。”
长尧道:“若你希望如此,自然。”
离宗之前,江泫去和重月报备了一声。重月正俯身在桌前写药方,床上天陵的衣物已经整洁一新,似乎是由男弟子进来更换过了。他静静地躺在床榻上,呼吸声微弱无比。
这几天里,江泫不是没有想过,为什么忽然就变成这样了?
但在变故之前,茫然与逃避没有丝毫作用。
离宗之后,江泫直奔阜南。途中他用此前收到的玉盘联系了江时砚道明需求,需要他从府库之中取一株天业草出来。九洲太大,要找一株小小的天业草花费的时间不知几何多,既然有明确的来源,江泫便不打算一处一处去寻。
江时砚还没说话,玉盘之中便传来了江子琢无比激动的声音。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小小一株天业草,我今晚就给您取过来!”
江时砚头疼道:“你要怎么出栖鸣泽?”
江子琢道:“偷偷溜出去。送完东西我就回来,不会被发现的。”
这恰如雪中送炭,江泫向他们道了谢,将地点约在危洲阜南,便切断了通讯,一路直宿淮双所在之地而去。
平地惊雷4
江泫背着灵剑太上, 独自在山间小道上行走。危洲今日的阳光有些大了,在经过某个小镇时,江泫买了一顶崭新的垂纱斗笠, 戴在头上,独自一人向阜南去。
斗笠的纱是白的, 堪堪垂到胸前。江泫穿的也是白的, 于满是蝉鸟鸣声的山林里头,仿若一缕烟云。
走过某一棵树下时, 江泫透过纱帘,隐约瞥见树后站着一抹黑影。他没多关注, 继续向前走, 谁知自从那以后, 那黑影竟然从树后跟了出来, 无声无息地跟在他十步以后。
江泫快,他就快;江泫慢,他就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