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1 / 1)
旁人不知,叶家夫人出身不俗,乃是北狄王室的一支重要旁系,叶青梧幼时能在境外胡闹,也多亏了此,否则也不会总嚷嚷着自己是北狄人。
叶青梧表示,等她与姜时宜离开大梁,便可联系上母亲当年留下的旧部,一行人再往北狄深处走,便可彻底脱离大梁的搜查,到那时,她们就在雪山之下的草原中骑马猎鹰,在篝火旁边高歌跳舞,比在事事都要考虑、委屈自己的汴京,自在快活的多。
说到此处,静幽道长抿了一口茶水,脑海中又浮现了当年的画面,满眼赤忱的明艳少女一遍又一遍地承诺,她一定会让姜时宜遂心如意度过此生。
身为一个母亲,怎会忍心看着女儿清醒着、痛苦着一步步掉入汴京的泥潭之中,甚至随时有可能被泥潭卷入万劫不复之地。
于是,姜夫人被叶青梧说服,替她带话给姜时宜,并亲自劝了她许久。
那一夜,满心欢喜的叶青梧在山脚下等了许久,从夜色浓重到第二日中午。
无人知晓,她在那段时间里想了些什么,眼眸的希冀逐渐暗淡,肩头的露水凝聚又被晾干。
她会后悔吗?
后悔自己过了那么久,才发觉自己对姜时宜的心意,迟了好些年才赶到姜时宜面前。
或者是生出别的情绪,比如说恨,恨姜时宜不敢迈出一步,甚至连当面说清的勇气都没有,独留她傻傻站在山脚,无望等待。
又或者,叶青梧终于想明白,姜时宜是无法离开汴京的。
她是世家精心呵护,圈养起来的花,与她这种从小骑马浪迹于边塞的狄子不同,她生于这里,也该为生她养她的地方牺牲一切,这是世家子女从小就被灌输的理念。
更何况,她们都是坤泽。
她到底想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隻知浑浑噩噩回到家中的叶青梧,突然发起高烧,继而一个月卧床不起,生了场大病,之后就鲜少出门。
至德十三年,年末。
几日大雪连绵,将整个汴京都遮盖,放眼望去,皆是白茫茫一片,许久未出现的太阳终于挤开层云,落下刺眼光芒。
许久未踏出房门的叶青梧,终于趁日光正好时,走至叶家园林透气。
还没有走出几步,便听到一阵孩童嬉笑声。
许是那个冬季实在太过闷烦,平日不怎么喜欢小孩的叶青梧,竟因此停下脚步,往那边看去。
“春生!慢些!慢些别摔了。”
“春生!”
“那边是湖,不可以过去。”
一连串无奈的气恼斥声,惹得叶青梧发笑,又想起自己曾经被叶危止折磨的时候,也被气得吹气瞪眼,极力忍住想打人的怒气。
叶青梧往前走了几步,便瞧见一个头戴白布、身穿白袍的女子,她大抵有二十七、八岁,细眉丹凤眼,眼睑覆着淡淡青色,显得有些颓丧。
叶青梧知道她,当今陛下的第十七女,因母妃的缘故,一直很不受陛下待见,前些年分化成干元,便被陛下随意安排了一门亲事。
当年的叶青梧为了看热闹,还拉着姜时宜前去,和她讨了杯喜酒。
只是世事无常,她妻子因生产时落下病根,年初就撒手离世,留下她和一个孤女在这世间熬着。
想到此处,叶青不由唏嘘,面色也缓和许多。
小孩机敏,老远就瞧见她的身影,跌跌撞撞就向她跑来。
“春生!”盛黎书连声叫喊,却唤不回女儿的转头,隻得大步跟着跑来。
而那小女孩比她更快,一下子就扑倒叶青梧怀中,乐呵呵地笑个不停。
叶青梧下意识接住,低头瞧着这小孩,那小家伙还不知错,咧开嘴直笑,一副得逞的骄傲样。
倒比叶危止幼时可爱多了。
叶青梧有些心软,便弯腰将人抱起,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盛黎书就已跑到她面前,连忙喊了声:“叶小姐。”
她解释道:“这孩子还小,不大懂事,若是惊扰了叶小姐,还请叶小姐恕罪。”
话毕,她又伸手向女儿,喝道:“过来。”
她语气虽重,却没有半点威慑力。
小女孩直接伸出双臂,紧紧缠住叶青梧脖颈,毛茸茸的脑袋埋在她肩颈,竟赖在叶青梧身上了。
她不由连名带姓斥了声:“盛春生!”
回答的是小女孩越来越抱紧的手。
她也不说话,就是这样紧紧抱着对方,粘在叶青梧怀里。
叶青梧笑了下,主动侧身躲开盛黎书伸来的手,便道:“我与这孩子有些投缘,殿下就让我多抱一会。”
盛黎书见她如此,面色一缓,就温声道:“只怕会累到叶小姐。”
“无事,”叶青梧摇了摇头,便抬手拍了拍小孩的背,表示安抚。
小孩便笑,小小声在她耳边喊了句:“姐姐。”
倒是机灵7。
盛黎书站在原地片刻,又道:“叶小姐看起来消瘦不少。”
叶青梧对她的态度极淡,还没有对怀中幼儿温柔,隻道:“殿下也是,令夫人亡故之时,我卧病在床,未能前去挂念,实在愧疚,如今只能劝殿下早些从悲痛走出,毕竟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