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之士[科举] 第94节(2 / 2)
是柳贺对此置之不理的话,他对这位张居正门生的评价必然要大打折扣。
“柳同知早已在清水潭守着了。”
“水情之前,柳同知命人加固了高邮湖两岸堤坝,对清水潭、丁志等湖口严加看守,目前高邮、宝应两地水情未危。”手下道,“方才柳同知发来书信,请淮安知府开菊花潭泄洪。”
“便依所请。”
高邮、宝应两地此时尚能自救,吴桂芳心中松了一口气,然而他人还未坐稳,就听门外又一书吏来报,说徐州、邳州等地相继被淹,水势一路不停,几乎已经逼近凤阳府、泗州城。
纵是吴桂芳这样任过封疆大吏的官员,此时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凤阳府是何地?众所周知,朱元璋的老家,老朱家的龙脉所在地。
泗州城看似默默无闻,在地图上也并不是一块如何繁盛的地方,但这却是朱元璋的高祖、曾祖、祖父的衣冠冢及祖父的安葬地,也就是老朱家的祖坟所在,若是泗州城被淹了,宫中会何等震怒?
若是泗州城真被淹了,吴桂芳一个凤阳巡抚是扛不住的,就算加上淮、徐等地知府的项上人头,天子的怒火恐怕也无法平息。
自隆庆年以来,淮河便时常决口,因高邮湖、洪泽湖等地地势升高的缘故,这些大湖蓄不住淮河水势,淮安、高邮、宝应、盐城等地因此常遭大水浸泡,京杭大运河的漕运也常受影响,吴桂芳原计划缓缓图之,但按眼下的形势看,开通草湾河势在必行。
“漕台大人,雨停了。”
这一场雨下得又猛又急,以至黄河在崔镇决口,进而导致淮水向南,引发南直隶北方四府州的水患,吴桂芳案头全是各处报来的灾情状况。
他当即打算修书一封给张居正,提议恢复老黄河的故道,同时将草湾河开通。
信写了一半,吴桂芳忽然道:“派人去请柳同知来一趟。”
柳贺论河
柳贺一直在清水潭守着,高邮湖两岸堤坝虽做了加固,但究竟能否守住,柳贺心中也并无底气。
高邮湖毕竟是淮河入江的通道,换句话说,它并非第一波直面淮河洪水的,水势到了高邮湖时已有所延缓,可尽管如此,大水仍不断冲刷着堤坝,宝应高邮两地的河工们冒着雨在河岸边继续加固,若是水势再高一些,仅靠防恐怕是防不住的。
好在雨到第四天时就已经停了。
柳贺等人在清水潭附近搭了棚,一直紧紧盯着高邮湖的水位,河工们辛苦搬运时,柳贺与众官员也没有闲着,柳贺的注意力在堤坝上,众官员则应他之令为河工们准备物资,同时与他一道勘探水情。
这堤是嘉靖年间所筑,其实也不太安稳,但自嘉靖年至今,管河的官员们都未想过将堤坝挖开再筑一条新的,而是抱着缝缝补补又三年的念头。
一是银子难挣,二是官员们大多任期很短。
对官员们来说,在任上平稳度过三年才是最重要的,可以不干事,但是绝对不能出事。
因而治河之事虽年年有,但常常是小打小闹,哪段淤塞了便疏浚哪段,哪段溃堤了就修补哪段。
高家堰也并非今年才决口,隆庆三年、隆庆四年都发生过高家堰决口以致高邮、宝应、盐城、淮安等地遭遇水患一事,河道官员们自隆庆三年便开始对高家堰进行加固,然而加固的效果极其有限,到今年又是高家堰决口致淮水外溢。
疏浚和加固堤防都是有效的治水方法,但沿岸各地各自为政不行,也不能哪坏哪修,还是要标本兼治,因而所耗费的并非一地之力,而是要系统地完成一项大工程。
由此可见,张居正对吴桂芳的期待必然是很深厚的。
……
水退了之后,高邮湖水位依旧很高,但水情毕竟没有影响到高邮湖沿岸的百姓,且宝应城与高邮城都未被淹,与其他地方相比,扬州府的官员们可以大大松一口气。
他们也是接到各地公文才知水情如此严重。
若非柳贺强逼这些官老爷们日夜守着这大堤,高邮宝应二地恐怕也要如淮安府一般遭水淹了。
河道官员们也不敢再抱怨了,他们不知,柳贺是如何笃定会有大水的?
柳贺从堤岸上下来,双腿甚至没站稳,这几日守着水位,他精神也有些紧绷,回到同知衙署,他先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便静下心来写此次高邮湖遭大水的情况。
听得吴桂芳派人来请,他换上官服,来到了漕督衙门。
事实上,柳贺和吴桂芳的交情还不算特别深。
他唯一的依仗就是自己是张居正的门生,然而隆庆五年这一科张居正收了四百门生,而吴桂芳的官场资历比张居正还要老,即便柳贺是张居正力荐,可发现柳贺的实才之前,吴桂芳也绝对不会好好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