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1 / 2)
阴魔并不擅长战斗,不要说诸派掌门,六峰之主中任何一个都可以轻易将她毙于剑下,便是最不善于战斗的巫罗,若是和阴魔正面对决,也能在一百招内将她撕得粉碎。
但是,阴魔却活到了现在,而且一直活得很好。谁也拿她无可奈何。
因为阴魔极善玩弄人心。
在四魔之中,杀戮最多的是死魔,手段最残酷的是烦恼魔,最强的是天魔,但最令人忌惮的,却是阴魔。
她的心魔引,能无声无息地诱人堕落,甚至在修士的心中种下诸般心魔。
听到这句话,希夷终于回过身来,隔着覆眼的白布,与她无声地对视着。
良久,他方才开口,不辨喜怒。
“你已经看过了。”希夷道。
“那不够。”
阴魔柔媚地向前伸出手去,如同要偎依在希夷身上一般,想用指尖去描摹他的脸庞。
“你都没有生气。”
但她的手指,却被无形的风阻在了一寸之外。
那是希夷无言的拒绝。
阴魔收回手,笑容越发妩媚。
“还是这么冷漠,真薄情。”她娇嗔道。
希夷的神色依旧是漠然的:“也对,一个瑶崖峰主,确实无法满足你的胃口。”
阴魔面上的笑稍稍敛去了,下一刻,她伤心似的垂下了头。
“我分明都是为了你。”她柔声道,“那个老头子,又古板,又无聊,若不是为了你,我又何必去勾引他呢?说来……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明山海。”希夷淡淡道,“若非遇见你,他不至于落得那个结果。”
“那怎么能怪我呢?”阴魔看起来是真切的伤心了,“那么一个昏聩的老头子,背叛诛邪剑道也好,杀害自己的弟子也好,与你、与卓空群决裂也好,都是他自己选的。我也同他说过,若是入了魔,便再也用不得诛邪剑,那也是他自己选的呀!最后会死在自己的徒弟手里,不也是咎由自取吗?”
希夷的声音也与殿外的风雪一样:“你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那么久以前的事情,谁还记得?不过,你说起明山海……明山海,明山海……我想起一点来了。”
阴魔张开红绡扇,掩住自己弯起的红唇,露出一双笑盈盈的美目来。
“你是在说我当年隐瞒身份接近他,还是我用心魔引诱出了他心中的欲念,亦或者是……我刻意让昆仑墟发现了我与他的关系,让他为了保护我而与你们决裂——我做的实在太多了,你究竟在说哪一件呢,希夷?”
希夷只是沉默着,似乎觉得与她说话是一件非常无聊的事情。
这让阴魔眼底的笑意也冷了下去,她合拢了红绡扇,唇边的弧度却拉大了。
“不过,对我来说,最有趣的还是荆通——啊,现在的瑶崖峰主应当是他了。世事变迁还真是快,真难想象,当年那个亲手弑师之后抱着师父的尸体痛哭流涕的小子,如今也撑得起一峰之主的位置了。”
她用扇子轻点着唇角,眼底闪过一抹幽暗的冷意。
“我这番去思过潭,原本是想和那小子玩一玩的,可惜他的禁制实在难缠,硬是破开的话难免会引起其他人的戒备,我只好稍稍同那个小女孩玩了一下。”
阴魔说到这里,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明明只是这么大一点的小丫头,却有这么有趣的心思,我一时觉得有趣,同她玩得过分了一点,你应当不会怪我吧?”
她说着,又笑着自摇了摇头。
“天上的仙人,怎么会为了这等小事,便同我计较呢?”
不待希夷回答,她又向前一步,用红绡扇半掩着红唇,双目弯出两道叵测的弧度来。
“不过,在她的记忆中,我倒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阴魔的言语中,也多了几分莫测的意味。
“你这样的人,居然也收了徒弟。”她觉得很好笑似的,双目的笑弧越弯越深,“而且,还是两个。我特意前来,怎么一个也没有见到呢?”
听得此言,希夷的神色,终于有了细微的变化。
那是一闪而过的……厌恶。
见他如此, 阴魔反而来了兴致。
“云家那个,你收他为徒,我倒是还能理解。”
阴魔微微眯起眼, 唇边再度绽开殷红的微笑。
“毕竟你们都是……”
她亲昵地比了个口型, 将剩下的音调抿在红唇之间, 代之以一抹意味深长的眼神。而后, 她用红绡扇挡住自己的眼睛,只露出一双蛇一样的眼眸。
贪婪的, 觊觎着什么, 又迫不及待想要摧毁什么的眼睛。
“但那个小丫头又是怎么回事?”
阴魔向前一步, 笑吟吟地伸出手去,似要抚上他的脸颊。她前倾了身体,定定地将希夷望着,媚眼如丝,呵气如兰。
“她有什么特别……值当你亲自收她为徒?”
那些幽微却又阴冷的恶意, 就像蛇一样向他攀爬而来, 同她的指尖一起,无声无息的逼近。
希夷依然沉默着, 如同亘古不消的冰川, 又如同望不到边际的深渊。
冰冷, 漆黑。
让人越发有探寻的欲望。
但这一次,是阴魔自己停了手。
准确说,她不得不停了手。
因为她的手从指尖到手腕, 都如同被什么精密的丝线切割过一样,一块一块, 整齐的掉了下来。
赤红的血液迟了一步,才从断面中徐徐渗出, 而后——骤然喷溅开来!
“你……”
阴魔没有机会再说下去了。
因为无形的丝线,已然切开了她的咽喉,截断了她的脖颈,痛楚迟了一步,才从四肢百骸之上席卷而来,如同被追赶的毒蛇,疯狂而不顾一切的逃窜,穿行在肌肉与骨骼之间,成群结队地撕咬着她的颅脑。
她只能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身躯骤然粉碎,鲜血四溅。
猩红的血雾尽头,那白衣的仙人依然伫立着,白发如雪,不染纤尘。
她的血如同疯狂的飞蛾,不受控制地扑向那人,却尽数被无形的灵力阻隔在咫尺之外。连一丝长发也无法拂动。
希夷站在那里,如同白玉做的神像,如同落雪的天穹,永远那样高远,那样冰冷,那样遥不可及。
朱红的血液落在地上,没过了粉碎的肢体,向着这苍白神殿的四方扩散开来。流动的赤红逐渐吞没了冷彻的白。
而阴魔的头颅却仍被固定在原先的位置。为无形的灵力所束缚,空荡荡的悬在空中,与希夷蒙在白布下的双目对视着。
而后,希夷终于开口了。
“我知道这个不是你的本体。”
他的声音,也如殿外的风雪一般。
“不过,你也听得到。”
希夷对着阴魔的头颅,如此冰冷的宣告了。
“别去碰她。”
而后,没有给阴魔任何开口的机会,他抬起手来,虚虚一握。
——啪。
血泊摇动着,因为跌落在其中的新的血肉,扩散开一圈又一圈赤红的涟漪。良久,才徐徐恢复平静。
在赤红的血海上方,倒映出希夷漠然而又沉静的面庞。
神殿之内再度沉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宛如时间回溯一般,这神殿中四溅的血肉都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