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长思·三(25 / 26)
后缓缓松弛下来,在他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幻化成为眼前一望无垠的青绿色荒原。
这一瞬,侠士错过了杨青月眼角流下的一滴眼泪。龙族的泪水极为珍贵,无声无息地落在榻上时,凝聚成了一颗晶莹剔透的明珠。
“我放你走。”
这是侠士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如同水中望月、雾里看花一般,再也听不真切。
“喂,侠士,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侠士是被一个不算太温柔的推搡惊醒的。他定睛一看,发现自己正靠在伊河河畔的树下,面前站着的是天策府中一个叫孟行的小兵,此刻满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是不是太累了?要不我给曹将军说一下,让你休息休息。”
侠士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疑惑地挠了挠头。难道真的是梦?但这个梦的感觉也太真实了些。他不太自然地动了动胳膊和腿,发现没有任何异样,甚至私密部位也毫无感觉……
孟行看侠士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忍不住把手背贴向侠士的额头看他是不是生了病。侠士急忙摆手:“我没事,就是……做了个梦而已。”
“哦,没事就好。”孟行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时忽然想到了什么,指了指远处的茶棚,“霸刀山庄的大庄主柳惊涛刚才还在找你,你去看看吧。”
“什么,柳……”
侠士心虚一般地咳嗽起来,在孟行狐疑的眼神中再三保证自己没事后将他送走,脚步虚浮地挪到了他指的那个茶棚之中。刚刚踏入一步,抬眼便看到了一个身着绛紫袍服身披绒氅的英俊男子。
“侠士来了。”
柳惊涛见到侠士,挥手唤他和自己坐在一起。柳大庄主素来没什么架子,侠士也不客气,应了后举杯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
紧接着,侠士就看到了柳惊涛脸颊上的一道明显伤痕,刚入口的茶差点径直喷了出来。
“你怎么了?”
柳惊涛皱眉,从衣袖里取了一方手帕递给侠士,示意他擦一下滴落在衣襟上的水渍。侠士唯唯诺诺不敢接下也不敢回答他的问题,眼神游移,完全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
“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柳惊涛见侠士的目光停留在自己颧骨位置,上手摸了摸后带着困惑开口解释道:
“这伤是昨日锻刀时不注意划到的,刀谷弟子脸上免不得会有类似的伤……为何你还笑起来了?”
侠士笑够之后收敛了神色,换了一副正襟危坐的姿态:“无事,是我失态了。不知大庄主来此有何见教?”
柳惊涛只是皱了皱眉没再追问,简要地向侠士解释了他此行的目的:“是先前青月拜托我调查北地盐务之事。近日有了些头绪,洛阳城外确有私盐贩子和狼牙勾结企图运盐北上,但其他的困于人手不足无法查探。正好他这两日要前来襄助洛阳城迁移之事,而我又有庄内事务需要处置,就拜托你帮我传个消息。”
听到熟悉的名字,侠士头脑中又是一片乱麻。怎么这么快,又要和他见面……
柳惊涛注意到侠士面色变幻,猜测他和杨青月会不会有什么冲突,急忙补充道:“若你不方便,我再托其他人便是。”
听到柳惊涛这样说,侠士有些赧然地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好久没见过他,有些……生疏罢了。”
既是如此,那便没有什么问题。柳惊涛长舒一口气,拍了拍侠士的肩膀:“他为人端方周正,绝不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举,你尽管放心。”
此时侠士内心忽然涌起一个念头,他目送柳惊涛饮罢茶水起身准备离开时,忍不住问了出来:
“大庄主……你说,如果有一天大公子真的身陷囹圄,你觉得他会认命吗?”
侠士问出这个问题时并未抬头,右手却紧握着茶盏,攥得指尖都泛了白。柳惊涛沉默地思考了一瞬,而后粗豪一笑:
“他那种人物,万万不会像你所说落得这般田地。”
粗犷的北地汉子心思一样细腻,隐隐猜到了侠士此问的原因,语气不免带了些安抚,“我与青月二人年少相识,虽然后来因各自遭遇和心性不同有过龃龉,但我始终坚信他不是笼中鸟、池中龙,最后总会腾跃九霄的。”
第二日,侠士面见了曹雪阳后便随着江初言的安排协助民众从洛阳城中疏散。由于此行声势浩大加之生民众多,免不了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侠士也混迹在天策府各将士之间打些下手,比如帮助走失的孩童找寻家人之类。日渐西沉,当他终于有空歇息之时,忽地留意到城中出现了身着葱青衣袍的年轻人。
“长歌门也来人了!”
侠士端着碗和天策弟子们挤挤挨挨吃晚饭,听到有人兴奋地传递着消息。很快就有人接下话茬:“听说来的是长歌门大公子,就是之前……他们门内都说疯子的那个!”
“是他?我刚刚还看见他了,正常得很啊,还在和江小将军谈事务呢!”
旁边又有一个年轻人出声:“我也看到了,不是说他的病已经好了吗?长得好看还能打,不得了不得了……哎给我留个饼,别都吃完了!”
侠士在人群中默默地咬了口手中的饼,饼渣落在衣襟上也浑然不觉。几年未见,加之昨日的绮梦,他甚至有些胆怯不敢面对杨青月,可柳惊涛已经托他带话,横竖都是一刀,不如就现在……
趁着尚未天黑,侠士整饬了一下自己,悄摸摸地向打听来的方向走去,不多时便看到了一个坐在桌边背对着自己的黛青色身影。此刻杨逸飞的大弟子傅七殊正站在一旁与江初言说着话,侠士则在远处观望逡巡着不敢上前。因为侠士颇为眼生,加之那鬼祟的神态,惹得年轻的长歌弟子皱了眉头,忍不住向杨青月汇报:
“师伯,有人一直在往这边看……”
杨青月顺着傅七殊的眼神转过身去,侠士这副局促的模样便完整地落在了他眸中。
“是你啊。”
傅七殊惊讶地发现平日不苟言笑的师伯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因为此人的到来而心生喜悦。
既然已被发现,侠士只好尴尬地走上前去行了个礼:“大公子好。”之后迅速收回双手背在身后,用手指绞着衣角,低声说道:
“昨日柳大庄主托我口信,说洛阳城确有私盐贩子与狼牙勾结试图运送盐物北上,要大公子千万留意。”
话已带完,侠士转身就想跑。而杨青月似乎早已预料到侠士下一步的行动,悠悠开口:
“我已向曹将军请示希望留你在我处,她也应了。明日就辛苦你和我一起清点洛阳城内物资,你可愿意?”
侠士听了这番话,从头到尾像是被浇了凉水动弹不得。他垮了脸转过头去,看着杨青月脸颊上笃定的笑容头脑直发蒙,只得无奈地应了下来:
“好……”
次日清晨,侠士站在城东山顶望向奔流不息的伊水,长长地叹了口气,有些后悔怎么就轻易地答应了杨青月留在洛阳城,还要呆在他身边。难道我就没有自己的事要做吗?侠士恨恨地想着,蹲下身扯了一根野草叼在嘴中,出神地望向远方高耸的明堂。
战事将起,朝廷为了不给乱军留下物资,需要迁移所有洛阳居民前往长安,并将城内物资尽数押解到前线河阳城去。一次还好,若是对峙长久没有结果,那岂不是会有更多人背井离乡?
正在侠士发愣之时,杨青月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顺手将他嘴里的草茎扯了出来:
“这种草有毒,不可长久放在嘴中。”
一瞬间侠士被吓得摔在地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杨青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