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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挽回了我枯竭的身体;
几公分厚的塌陷地板拯救了我的性命,使我没在无意识里在只有脚踝深的积水中溺毙;
药物解除了我的部分病痛,不知是那些药物里有止痛药还是止泻、消炎药。
我希望是后者,因为这代表着我正摆脱病魔。也应该是后者,因为身体疼痛如潮水一波波向我拍来。
我忍耐着疲惫、无力、晕眩感、肌肉撕裂的疼痛从积水里坐起,寒冷空气让我冒出鸡皮疙瘩,想再回到温暖水中,但泡得近似尸体的惨白肿胀的皮肤告诉我不能再这样做。
耳朵听到的声音像是有杂音的收音机一样微弱失真,我侧头拍打耳朵,又像落汤狗甩动毛发般甩头,在脑浆被摇匀前,一股热流从耳道淌出,我又听见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积水拍打墙壁的浪花声。
我搅动着水花爬起,装在口袋的药箱里的药片消失不见,应该早已融化在水里。浑身上下只有还在口袋里的湿蜡烛。
伸手在积水里摸索时我想起那本书,但只捞到些似是而非的絮状物,恐怕只有时光回溯才能将药片和书复原。
我只好寄希望于药物压制了疾病,淌着温暖积水向门口走去。尽管我从头到脚都在湿漉漉地淌水,但嘴巴和眼睛仍然无比干涩,每次眨眼,眼皮与眼珠间都像放着曾砂纸,摩擦我的眼球。
抿了抿湿润的嘴唇,我想要喝些东西,但昨夜的痛苦经历实在不想再来一回,扶着门框眺望难以分辨是上午还是下午的沉淀乌云。
应该不会很短,因为我的手掌与衣服下的皮肤像是曾见到的被海水冲上岸的死人般苍白,褶皱。
雨不算大,潮湿的青石板路只有沟壑蓄着积水,但贝尔法斯特的雨天从来是说变就变。在雨势转成滂沱大雨前我离开诊所,撑着正在治愈恢复的虚弱身体走回长屋。
道路两旁矗立在雨幕里,阴沉、寂静的房屋使我感到不安,雨水的铅色线条仿佛扭曲视物,在我余光与视线边缘扭动。在不安达到顶点之前,我终于回到破旧的、肮脏的、但让我感到安全和属实的长屋。
我从窗户翻进幽暗房间。不知是不是着了凉,我闻不到房间里的臭味,也可能因为到后来只剩下了水。
借着透进房间的微光我走进厨房。火炉没有一丝光亮透出。触摸火炉的铁盖,残存余温让我燃起一丝希望,打开炉盖,用木棍拨动灰烬,维持煤炭形状的灰烬坍塌,核心接触空气,像是燃烧的雪茄般亮起。
这意味着我不用再用磨掉层皮的手钻木取火了。
外面的风在窗框呜咽,我将干燥易燃的布料和木茬当做火引放进余烬,吹气让它们逐渐燃烧,然后增加小块木条。
确认火炉不会再熄灭,我将看到它们就会联想痛苦的铁罐、木碗一起丢掉。至于煤油桶因为我实在没有力气,只能继续弃置在角落。
将简陋蒸馏器搬到屋檐下清洗,然后放回火炉上,用铁罐接盛雨水。
雨水可以喝,我小时候经常会在雨天仰起头张开嘴,但我不确定未愈的身体可不可以,昨晚阴影又近在眼前,只能继续将水蒸馏后饮用。
将火炉烧得足够旺,以免让感冒发烧纠缠上来。
等待的空闲,我意识到我需要水,需要食物。
水可以从雨水里获取。食物……我不知道该上哪弄,但以我在洛夫洛伦德的经验,只要有水,饿几天不会有事。
第一杯蒸馏水积满土碗,端起木碗时我似乎闻到煤油味,而事实是因为鼻塞我闻不到味道。
想着如果蒸馏后的雨水也不能喝,我不可能活下去,我果断喝掉这碗微烫的蒸馏水。身体很快开始发热,冒出汗水,没有不适的同时意外让鼻腔通了些。
第二碗蒸馏水我没再喝掉,而是先脱掉还在淌水的衣服和靴子,将它们拧干、扑在火炉周围。
不穿衣服坐在火炉边的我就像耕地园的土著。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状况有多糟糕。
绷带下的掌心几近溃烂,小腿被楼梯划破的伤口狰狞翻开,浸泡得近乎透明、稍微扩胸就能感觉胸腔内的剧痛,希望不是肋骨断了或内脏出血。
我很庆幸在诊所找到了药物,它们一定包括了止泻、消炎、退烧、镇痛等效果。
戴在中指的银戒勒得手指疼,我暂时将它取下。过往许多事我记不清了,只记得这是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事物,于是将它摆在旁边。
第二瓶蒸馏水被我用来清洗伤口,第三瓶煮绷带,烘干后缠绕小腿和掌心的伤口,第四瓶才继续喝下去。
天又开始暗了,夜幕将至。
身体逐渐回暖,我开始感到饥饿,坐在火炉旁望着门外微光,妄想天上会下起鱼,泥里长出野生巧克力,黄油面包从远处飞进来。
这种发散性思维的一个好处是让我能暂时忘掉饥饿,以及催眠。
封上窗户,在火炉里添加了足以烧到明天的煤炭,我在火炉旁缓缓睡去。
期间短暂醒来,但只是调换了下睡姿,听着外面使我心安的雨水沙沙啃食长屋的声音,再次睡去。
当我再次醒来时,厨房透着清晨的投进微光。
感觉状态比昨天好了许多的我伸起懒腰,突然,深层的恐惧将我攫住。因为我看见墙壁上、天花板上,布满眼珠般透进微光的细小孔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