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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晏礼久久没有说话,缄默在嘈杂刺耳的鞭炮声中。
电光石火中,陆弛想到了什么,他跑到玄关,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啪”地一声将门打开。
他飞快地下楼,三步并做两步,终于在楼梯口晦暗的黄色灯光下,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身影挺拔而消瘦,立在门前,深深地望着陆弛。
那是周晏礼。
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难过
陆弛嘴唇翕动,气血霎时间涌向太阳穴,他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中“怦怦”地猛烈跳动。他用力吞咽了一下,声音都开始发颤。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轻声叫他晏礼。
周晏礼手中还捏着手机,屏幕中闪亮着的,是陆弛的名字。他也看向陆弛,那神色认真而温柔,就像要在这晦暗的灯光下,看清陆弛脸上的每一根绒毛与细纹。
他朝楼梯上的陆弛微微张开自己的手臂,说:“我在这儿。”
也不知是因为楼道外灌进来的寒风太过刺骨,还是因为见到了周晏礼,此时陆弛只觉浑身发抖,头皮麻木。
酸苦从他的鼻尖传出,不过刹那的功夫就熏得他眼睛泛红,而后一路蔓延到胸腔中,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
越是急切,陆弛就越是腿脚发软,走到最后几步时,他甚至怀疑这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最后,他几乎是踉跄着栽进了周晏礼的怀抱。
陆弛收紧自己的双臂,将头埋在周晏礼的肩头,而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嗅到的是独属于北方夜晚的凛冽空气。
这一瞬间,陆弛什么都顾不得了,任凭楼外嘈杂吵闹,人来人往,他只想抱紧眼前的男人。
依稀间,陆弛仿佛听到周晏礼发出很轻的一声叹息,而后,他感到周晏礼一双宽厚的手正轻拍着他的后背,怜惜无比又小心翼翼。
须臾过后,他听到周晏礼轻声问道:“为什么穿这么少就跑下来了?既然你已经发现了,我肯定不会跑掉让你着急。”
陆弛喉头滚动,却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勉强找回几分理智。他没理会周晏礼的话,而是站直了身子,拉着周晏礼的手,认真说:“走,晏礼,我们回家去。”
周晏礼没有推脱,他回握着陆弛,低声说了句好。
小区破败老旧,楼道中的灯已经坏了大半。此时正值深夜,四下一片漆黑,他们一步步踏在楼梯上,耳边是片刻不曾停息的鞭炮与礼花,“嘭”、“嘭”、“嘭”地响个不停。
今晚的琴岛寒气逼人,周晏礼却只穿了一件毛呢大衣,他的手冰冰凉凉,不过半分钟的功夫,就将陆弛的手冰透了。
察觉到这点后,周晏礼想要松开陆弛的手,可陆弛却固执地将他抓得更牢。周晏礼拗不过他,只得作罢。
等两人走到家门口,陆弛从口袋中掏出钥匙。他只穿了件睡衣就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出门时间虽然不久,可在低于冰点的温度中待上一会儿就足以将浑身冻透。
陆弛指尖颤抖着将钥匙插进锁孔中,用力拧了一下,接着打开房门。
屋内温暖干燥的空气朝门外涌动着。陆弛忙不迭地将周晏礼拉进玄关,而后轻轻将门带上。
换下鞋子后,陆弛示意周晏礼先在沙发上坐坐,而后他匆匆去厨房倒了杯热水,端到周晏礼的手中。
水虽是掺过的,但仍稍微有些烫,周晏礼将杯子捧在手中,几分钟后,又将水杯凑到了陆弛的嘴边。
“你先喝,别感冒了。”
陆弛的鼻尖忽地又有些泛酸,他没有推脱,就着周晏礼的手喝了小半,而后才朝周晏礼摇了摇头。
于是,周晏礼又将剩下的热水喝尽。
放下杯子后,两人在沙发上缄默了一会儿,但很快陆弛就打破了这份沉静,他语气自然地说:“晏礼,你先去洗个澡吧,时间不早了。”
“家里有你的衣服,爸妈提前好几天就已经重新洗过了。”
周晏礼心里闷堵,他足足用了半分钟才从起伏的情绪中缓过神来,善如流地接受了陆弛的建议,他说了句好的,而后起身朝浴室走去。
待到浴室响起“哗啦啦”的流水声后,陆弛终于松弛下来。他垂头坐在沙发上,先是揉揉自己的眉心,接着用力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
他的肩头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从睡衣中伸出的一截细长的脖子弯曲成脆弱的角度,就好像冰天雪地之中,结了冰的池水上一只扭曲的天鹅。
陆弛眼眶红肿,泪水从眼角溢出,而后顺着他白皙的脸颊滚落在手背上。
他茫然地看着自己手背上的这滴泪水,下意识地摸了摸眼角,才发觉自己竟然落了泪。
陆弛跑去厨房洗了把脸。回到房间后,他看着镜中的自己,恍惚间竟觉得陌生无比。
物是人非,又何止是他与周晏礼之间的感情?
什么都在变。周晏礼在变,他也在变,所以感情自然也不复当初。
周晏礼没洗太久,等到浴室中的流水声停息了,陆弛便从衣橱中取出周晏礼的浴巾和衣物,而后就像以前一般,径直走进浴室。
只是这次,陆弛刻意没看周晏礼的身体,只将他的衣物和浴巾搭在了暖气片的栏杆上,就匆匆退了出来。
陆弛回到卧室,他坐在床边,心里乱糟糟的,涌动着说不出的滋味,分不清究竟是动容多一点,还是心疼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