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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永无止境,且不知道前方究竟是什么光景。
宋姨听见了上楼声,估计着他们谈得差不多了,才放下手里已经打理了不知几遍的花束,插进花瓶,转身准备离开。
只是刚走到楼梯口,她就看见了走得极为缓慢的白初贺。
宋姨的嘴巴张了张,但没有马上出声,她不知道这个时刻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她看着梦游似的白初贺,白初贺的脚步褪去了以往稳重随性的感觉,看起来飘忽不已,就像他脸上的表情一样。
宋姨终究是放不下心,轻轻喊了一声,“初贺?”
一声落下,白初贺没有听见,陷入自己浓雾一般的思绪中。
宋琉的话犹在耳边。
那时他提着心,小心翼翼地等待着,在被拉长至令人焦心不已的时间中,他没有太过心急,也许是害怕宋琉无法得出合适的决定。
他也说不清楚他想听到的是哪种回答,是想宋琉继续和从前一样,温柔地将白皎保护在纯白美丽的象牙塔里,还是打破那层为白皎打造的比蝉翼更加脆弱的假象。
左右为难的人,只有在听到他人的决定时才会彻底明白自己的内心倾向。
“我很想我多想小皎能够一直这样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不用再接触沉重的过去。”
是的,他也很想。
宋琉多年来悉心为白皎屏蔽去了一切来自现实里的残酷,不管是白皎幼年时被其他小朋友说和家长长得不像,还是少年时代被同学当做笨蛋戏弄,她从来都没有让白皎接触过那些也许会让人难过的真相。
她一直坚持到了现在,对白皎的保护欲几乎已经成了她刻进身体里的本能。
“但这是小皎自己的事。”宋琉那时放下手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不能代替他来决定是否饶过那些恶贯满盈的人,即使他自己已经不记得,但他身上被那些人留下的伤疤从未消失过。”
就算她再怎么撑起白皎的象牙塔,有些事情也始终存在。
宋琉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白初贺已经明白了她的决定。
她想将一切的决定权交给那个切实受到过伤害的孩子,交给白皎自己。
白初贺知道,虽然她脸上没有流露出太多,但宋琉在短短的时间内作出这个决定,内心一定做过莫大的斗争与挣扎。
作出这个决定,就等于推翻她一直以来为白皎所做的一切。
她仍然焦虑不安,因为无法预知白皎想起过去后的反应,如果白皎会因此难受,宋琉也会揪心不已。
白初贺不断地在内心用这些道理来说服自己。
母亲和父亲的想法是正确的,他们不能一直瞒着白皎,除了白皎,其他人都没有资格替他作出选择。
就像白皎看到书里蜷缩在一团的小汪时说的话一样。
[我觉得这个应该要小汪自己来决定吧。]
白初贺有些想不太起来宋琉作出决定后自己是什么反应,说了什么话,隻记得白远和宋琉听见后看向他的眼神一模一样。
忧虑,担心,不讚成。
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白初贺恍惚地抬起头,这才看见了拿着剪刀的宋姨。
宋姨的眼睛里也满是担忧,轻声问他,“初贺?你还好吗?”
白初贺下意识回避了这个问题,用最冷静的声音开口,“您在插花?”
“嗯?嗯,对。”宋姨对避而不答的白初贺有些担心,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顺着白初贺的话说了下去。
“小皎还挺喜欢那种花的,我刚才剪了剪枯枝。”她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园艺剪,“这花不能暴晒,之前怕它枯萎,一直小心放在阴凉处养着。但一点儿都晒不到太阳也不行,花哪儿能不见光呢,会死的,前阵儿我把它往外挪了挪。”
“嗯。”白初贺有些没办法集中注意力,下意识应了一声,大脑缓慢地想着宋姨说的花是什么样子。
宋姨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下楼拾缀拾缀。”
宋姨下楼去了,白初贺站在二楼的楼梯口,萦绕着她最后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虽然是为了花好,但一直养在阴凉的地方只会越来越娇弱,养到最后,可能见到一点光就会马上枯萎。”
白初贺大脑迟钝地想着,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白皎的房门前。
这间宋琉曾经安排给他的卧室,房门像平常一样关着,隔音效果很好,白初贺听不见任何动静,但隔着门,他能想象出白皎认真地坐在桌前学习的模样。
手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但白初贺没有压下去。
门敞开后,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该用小狗哥哥的身份走进去,还是以白皎十几年来素未谋面的白家哥哥的身份走进去。
大概是为了逃避这种混乱不定的想法,白初贺的眼神下意识地在走廊里犹疑着,忽然在某一处定住。
白皎的房间旁,走廊尽头的罗马式壁炉上,他看见了宋姨说的那盆花。
是一盆法国绣球,苍蓝与淡紫的颜色安静交织着,无数朵小花簇拥成盛大美丽的花球。
白初贺下意识地向那盆花走了过去。
气温寒冷,绣球本不该在冬天开花,但赖以白家一贯专门维持着的令人舒适的温度和湿度,即便户外寒风呼啸,它也能够舒展着绽放。
壁炉旁挨着走廊的落地窗,平常这里的窗帘应该是一直拉着的,但家里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将窗帘收了起来,让这株绣球可以接触到一些窗外的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