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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初贺伸手,想碰一碰白皎的睫毛。
白皎真的睡得很沉,他本以为白皎不会醒,至少连他刚才给白皎换衣服的时候白皎都没有醒过。
但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那些细密如云翳的眼睫前,白皎的眼皮动了动,仿佛有感应一般,慢慢睁开。
白初贺一动没动,看着白皎睁开眼睛,比寻常人淡一些的眼睛像那轮被云层遮挡住的月亮一样,有些朦胧,但仍旧明亮。
他等待着白皎出声。
片刻后,白皎又慢慢眨了下眼,带着睡意未消的声音开口,“哥哥,你是谁啊?”
在醒来之前,等待白初贺而不小心睡着的这段时间里,白皎已经做了很多个混乱又光怪陆离的梦。
一会儿梦见自己已经二十多岁了,站在那套精致冰冷的平层里,听见一句冷冰冰的话,但对面的人变成了何复。
一会儿又梦见下雨了,他被浇成了落汤鸡,带着小狗四处躲闪,直到一个漂亮温和的阿姨为他撑了伞,问他要去哪里。
最后一个梦里,他梦见自己的小狗走丢了。
他很着急,四处找人打听,可他自己却像糊涂了一样,张嘴但没办法说出任何词句。没人能明白他在说什么,直到他遇见一个比他大很多,但面容模糊不清的男生。
他焦急地比划着,那个男生似乎看懂了,对他开口。
白皎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但自己心里的焦虑似乎奇异地因为面前的男生平息下来。
白皎问他,“哥哥,你是谁啊?”
声音响起。
“你不记得我了吗?”
白皎困惑地眨眨眼,看了很久,这张脸终于清晰起来,无比熟悉。
“初贺哥!”
他一猛子从床上弹起,手机差点被撞飞到地上,还好被白初贺眼疾手快地接住。
神智逐渐清晰起来,白皎想起自己一直心神不宁,大庆劝了他好几次,他才扭捏笨拙地进了那间他曾经好奇,但没有问出口的房间。
白皎曾经看到过这间卧室门紧闭的模样,猜测白初贺大概很少进来,模模糊糊感觉到这间房间很不一般。
但真正进来后,白皎还是很意外。
他以为这间房间或许会很空,也或许会满满当当,但无论哪种可能性,都和自己眼前所见完全不相符。
最里侧的窗边垂落着干净的白纱帘,窗沿上放着一盆多肉,没有任何萎靡之态,似乎受到了很好的照料。
床上则干净整齐地摆放着迭好的被子,柔软地压在枕头上。
白皎想起宋姨平时检查家里卫生的小窍门,伸手在床头板最顶上、书桌边缘和窗棱上摸了一遍,收回手时,指腹上没有任何灰尘。
白皎困惑不解。
白初贺说过,他独居,没有人和他一起住。
那这间卧室应该是空置着的,可却奇特地展现出一种——像宋姨口中的“人气儿”一样的感觉。
就像一直都有人住在这里,和白初贺一起生活,只是其他人从来都没发现。
白皎回过神来,看见自己身上干净柔软的睡衣,又吃了一惊。
他想起自己之前做贼似地偷偷摸这间卧室的边边角角,立刻心虚了起来,不敢抬头看白初贺的脸。
心虚的时候,他又发现房间的空调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房间内很温暖。
“不、不是我——”白皎的舌头几乎打了结,结结巴巴,“哥哥,我、我没碰卧室里的东西,也没有动衣柜里的衣服,我——”
他记得何复质问过他的那些话,问他怎么不问过主人就随便进屋。
“我、我真的没有,我和大庆哥说过我就在客厅等,但是、但是他说没关系,我就进来了,然后,我没有碰床上的被子枕头,我就想在床边坐一会儿的,我也不、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还——还——”
“我知道。”白初贺的声音响起,“睡衣是我给你换的。”
“哦哦。”白皎松了一口气,终于敢抬头去看白初贺。
白初贺看见白皎那双明亮的眼睛刚刚放松下来,但紧接着又染上一层怔忡之色。
他刚想问问怎么了,就听见白皎开口问他。
“你怎么怎么哭了?”
“什么?”白初贺问。
白皎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伸手轻轻碰了碰白初贺的眼睛。
卧室的灯光安静朦胧,他看见白初贺的脸颊反射出晶莹的光。
白初贺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仿佛泪流满面。
在他的手指碰到白初贺的眼尾时,白初贺似乎有些不太习惯地眨了眨眼睛,打湿的睫毛在白皎的指腹上留下细小的水痕,温热不已。
白皎捻了捻手指,又去摸了一下,白初贺整张脸都是湿漉漉的,脸侧甚至还挂着未干的水珠。
白初贺愣了一下,没有动,任由白皎摸着自己的脸,直到白皎的影子在床头灯下摇晃的时候,反应过来。
光太暗了,白皎刚刚睡醒,没有看清他整个人都湿透着。
白皎只看见白初贺漆黑的额发变得很凌乱,搭在额前,发梢甚至遮住了一点那双俊美的睡凤眼,和白初贺的睫毛尖一样,在灯光下散射出晶莹的光。
看着那双眼睛,白皎的内心慢慢难过了起来。
白初贺的眉头纠葛在一起,明明在凝视着他,但那双眼睛不知为何盛满了痛苦之色,动摇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