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2(1 / 2)
起初,何甜玉觉得身体像被烧着了似的,从胸口一路蔓延到四肢末梢。不是那种发热感,而是像潮湿密闭空间里的闷热,一口气提不上来,皮肤仿佛被无形的手轻擦着,哪怕只是空气的流动,也足以引发一阵战栗。
忽然,一道冰凉刺入她手臂——不是疼,而是突如其来的清醒。安定剂缓缓推入,像有什么冰水顺着血管蔓延,全身猛地一颤。那团火仿佛被按下去一角,温度缓慢地退了些,她终于能呼吸一口略微顺畅的空气。
眼皮沉重,她艰难地睁开一条缝,眼前是模糊的光影——黑色的衣角,一只稳稳托住她后背的手,还有一个熟悉却陌生的声音在低声说话。
最后,她感觉有一道光刺进来,像针一样扎进眼皮,逼得她缓缓睁开眼睛。头脑仍有些发胀,四肢虚软,但那种无法控制的躁动已经悄然退去,像退潮后的海岸,只剩湿冷的沙。
她睁着眼躺在那里,视线模糊,时间像是停滞了很久——然后才意识到:她还活着。
“……男孩已经一个昏迷,另一个当场死亡……毫无生……”
她耳边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低低的,模糊不清,像从水下传来。
“……王笙在网络平台上传了何甜玉的裸照,不过,五分钟内我们已封锁全部传播节点。截图清除率超过96,剩下的——会在接下来二十四小时内彻底抹除。”
是alex的声音。
何甜玉只听见“裸照”两个字,整个人像被重锤击中。意识猛地回笼,她倏地睁开眼,强撑着从床上坐起。
alex继续翻动着平板,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王笙的行车路线已经调整,预计十分钟内会出事。相关监控节点已处理干净,医疗和媒体通道同步安排中。他父亲刚才打了三通电话,林副官回了句——‘您正在午休’。”
胸口起伏剧烈,汗水还未干透,意识模糊,没能完全捕捉到alex到话语中对生死轻描淡写的决断。
她缓缓抬起头,眼前的景象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伊森静静坐着,身姿懒散,指尖轻晃着一杯未饮尽的深色烈酒,琥珀色液体在杯中缓缓旋转,在昏暗灯光下泛出危险的光。
他没有抬眼,只是在听。alex站在他左侧,手里拿着平板,目光冷静而锋利;沉牧一边翻着文件,一边继续汇报,仿佛对她的苏醒视若无睹。
“王氏内部目前还没意识到方向错位,他们还在拼命拉拢新区规划委员会,以为还能争口气。”沉牧的声音响起。
伊森没有抬头,只淡淡道:“他们原本就在观察期。王建勋想挤进核心,却连边界都守不好。犯错可以原谅,失控不能。”
沉牧顿了顿,低声问:“那是否还留余地?”
伊森看了他一眼,语气冷得近乎寂静:“不值得扶,也不值得留。”
沉牧语气平稳:“王氏的现金流撑不过三个月,旗下地产业务在新区规划暂停后已连带两笔高息融资违约。舆情方面,‘港口串标’的匿名爆料今晚会挂上微博热榜,域外媒体那边我也安排好了。”
伊森轻抿了口咖啡,眼神平静,像是在听一份财务报表。他道:“让他们先慌。”
沉牧点头:“那接下来是否推进基金撤资、土地合作冻结?”
伊森指腹缓缓摩挲着杯口,像在清算什么,又像毫不在意:“别急,资金链断裂,舆论动摇,内部纷争……一点一点蚕食他们的根基。”
他声音低缓,却不容置疑,“我要他们,从地图上,被资本、政策、话语权共同擦去。”
“是。”沉牧几乎是无缝接上指令,语调平直,像机械臂精准对接轨道,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伊森轻描淡写地止住话题,,抬眼望向何甜玉,那目光像利刃般直落她身上。
那一瞬,她仿佛被冰水浇透。他的目光像是带电的金属,擦过她还在发抖的神经。
“醒了就过来站着。”伊森语气平静,却没有温度。
何甜玉意识到他是在对自己说话,脑中嗡嗡作响。她咬着唇,撑着身体缓慢地下床,双腿仍软得像泡过水的纸,几乎在站起的瞬间跌倒。她倔强地强撑住,勉强走过去,站在他身侧,有点委屈又有点可怜,小小的脑袋垂着,精致的眉眼藏不住倔强与疲惫,那份无力中的倔强,反倒衬得她分外惹人怜惜。
沉牧和alex结束了汇报,在一旁等候。
伊森端起桌上的酒杯,指尖轻轻晃动着杯中深红色的液体,酒波随着晃动微微荡漾。他静静地抿了一口,声音冰冷得几乎让空气凝固。
房间陷入一片沉默,只有酒杯碰触唇边的轻响,像一记无声的警钟。
他缓缓放下酒杯,眼神落到沉牧身上,只是淡淡地、冷冷地吐出一句:“沉牧,你没把事情办好。”
何甜玉心头一紧——是沉牧昨天答应她出门那事,让伊森知道了?
沉牧站在原地,神情一瞬间紧绷,但随即深吸一口气。
“是我判断失误。”他语速不快,每个字都像落在石板上的重量,“昨晚的权限释放,是在极小风险预估下自主处理的判断,后果由我承担。我愿意即刻请辞亚洲事务代表职务,接受降调或撤职安排,绝不规避。”
一旁的alex眼神飞快地扫过伊森的侧脸,却不敢多看一秒。
伊森没有回应,半晌,只冷冷吐出一个字:
“滚。”
沉牧微微躬身,转身离开,脚步沉稳却带着几分沉重。
alex快步追上,直到两人完全走出顶层,她才松了口气,笑道:“一层层剥她的心理防线,又让她以为是自己在选择……伊森这手段,真是叫人看不出牢笼的钢丝在哪。小白兔,这回正要被吃干抹净咯。”
沉牧声音低沉,没有回头:“出了点意外。”
alex挑眉:“王中正……?”
沉牧摇了摇头:“只是碰了一下。”
alex挑了挑眉,慢悠悠地咂舌:“啧,好久没见他动怒了。首富这年头真是不值钱,华国的,又要消失一个。”语气轻飘飘的,像在说一场无关紧要的天气。
片刻后,她低笑一声,语气里多了点凉薄的调侃:“意外,不是更好,让小白兔早点明白,外面的世界才是吃人的。还是老老实实窝在大怪兽怀里,起码安全。”
沉牧没有接话,只是低声说了句:“希望她对伊森来说,是特别的。”
alex挑眉,“特别的人也得关在特别的笼子里,不好吗?”
沉牧皱了眉,突然叹气,“一个人,被安排在某个位置,被灌进某种模样,连为什么要争都没得选择,像工具一样被推上牌桌去争夺、去证明活着的价值。我只是想让她觉得还是自由的。这次意外,确实是我失职了。”
“沉。人不能被过去主宰。”alex淡淡说,“将自己的旧伤套在别人身上,只会让你看起来像个还没脱壳的软肉——暴露、易碎,也不堪信任。”
alex一针见血指出伊森没说出口的职责。
“不是没脱壳。”沉牧淡声说,“我只是记得疼是什么感觉。”
alex闻言一顿,眼神眨了眨,忽然又问:“刚才提到……撤职,也是为了吓唬小白兔,安排好的,对吧?”
沉牧摇头。
alex语气略带调侃:“伊森不出面,鑫玮资本只会被撕得连骨头都不剩。”
沉牧停下脚步,语气平静,带着一丝自嘲:“那也说明,这十年,我一点长进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