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节(1 / 2)
长城之上,五六里地面,昨日便洒了一片火药,风儿一吹,那些药粒都滚落在砖缝间,肉眼难见。
此刻火头一起,顿时引燃火药,加倍助长火威,城上密密麻麻帐篷,迅速烧成一片,仿佛一条火龙。
七八里之外,长城一段低矮处,见得火起,左右各有一支军爬将上来,领头三将,一个“丧门神”鲍旭,一个“双头蛇”解珍,一个“操刀鬼”曹正,齐齐发喊,各领锐卒,前后狠杀。
这厢岳飞见城上火起,长啸一声,慨然而起,提枪跃下关城。
关中尚存兵马,但能动弹的,都用索子缒下,随岳飞杀向长城。
可怜那数万金兵,收束在长城之上,无数帐篷彼此挨接,火起迅速,挣扎难出,一多半都烧死在帐篷里,余下的顶火冒烟,哪顾高低?都往长城两侧跳下。
然而城下早有所备,王贵、李衮一组,汤怀、项充一组,各领千余人,此时掩在城墙两侧,射罢了火箭,都抽出兵刃,凡有跳下的,不待他看清局势,上前一下,便将之结果。
一时间,只见金兵雨点般往城下乱跳,然而城下两面黑乎乎的山脊,便似藏着吃人怪兽一般,不拘多少人下去,都不出半点生息。
乱了许久,城上终于有万余兵马凑到一处,使长枪大戈拨开那些燃烧的帐篷,勉强弄出一条道路,一个个焦头烂额,顺着之前开辟的坡道,不顾一切撞将下来。
岳飞早已赶到,领数百军列阵以待,牢牢堵住出口,岳飞孤身仗枪,立于阵前,大喝道:“投降者生,顽抗者死!”
耶律余睹甲也没穿,一身白衣熏成灰黑,满脸狼狈之色,提口宝剑,色厉内荏:“小南蛮,赶人不要赶上,今日本将认栽了,但你若定要拦我,必同你鱼死网破!”
岳飞淡淡一笑:“为国杀敌,乃我男儿辈本分,若能死在疆场,固所愿也!”
耶律余睹恨得龇牙咧嘴,把剑一指:“上!取这南蛮首级,祭我五万将士!”
麾下一干带烟冒火战将,晓得生死在此一举,齐声大吼,杀下城来。
这正是——
敢把孤枪拦大将,欲从海底钓金鳌!出生入死不辞险,解下白衣换紫袍!
岳飞一战名已成
兵法有云:归师勿遏,围师必阙,穷寇勿迫。
一言以蔽之,定策当留一线,以免逼得对方狗急跳墙。
所谓“打狗入穷巷,必遭反噬”也。
毕竟人性自私,留其生机一线,任他千军万马,都不免从心去争夺这线生机,如此一来,则再难众志成城,争相遁逃之下,甚么雄兵猛将,都化土鸡瓦犬。
而岳飞今日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一人一枪,堵在坡下,彻底堵死了金兵逃命的一线生机。
于是耶律余睹怒发如狂,麾下战将群起而攻,欲将岳飞撕个粉碎。
然而他们往前一冲,岳飞举枪相迎,耶律余睹顿时明白了岳飞的底气何在。
脚下长城宽两丈,能容十人并行,但若是把兵刃挥动起,也不过两三人、三四人并肩,便是极限。
而岳飞手中这条枪,比寻常的丈二铁枪要长的多——
这个并非笔者虚构,早先便提及过,此枪来历不浅,乃是沥泉山沥泉洞怪蟒所化,头至尾一丈八,光华灿烂的一杆蘸金枪,枪杆上刻着“沥泉神矛”四字。
就长度而言,兵器之中,只有丈八蛇矛能与之媲美。
这枪舞开,莫说两丈,便是三丈的缺口,也自堵得严实。
那些金将心急突围,狠打狠杀,岳飞却是不慌不忙,一套枪法施展的水泼不入,偶尔还击,便似天外飞仙,令人难猜难测,战不过十余合,韩福奴、周阿八一死一伤。
伤者惨呼退下,后面自有人补位,岳飞也不理会,稳扎稳打同他们厮杀,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耶律余睹越看越焦急,忽见岳飞一枪斜探,扎翻丑和尚,自家大吼一声,提一杆铁枪杀出,岳飞也不理会,一般稳稳接下。
这时霞末慌里慌张奔来,眼见岳飞拦住了路,连忙大叫:“放箭啊,放箭射他。”
话音传出,金兵们还不及抄起弓箭,张显已然大喝道:“好奸贼!你要暗箭伤人么?且先尝尝爷爷们的箭法!”
说罢钩镰枪一招,列阵七百军齐齐动作,弯弓搭箭,直指城墙。
霞末大惊,回身就走,那边张显喝声“放”字,七百支羽箭飞射,城墙上顿时翻倒一片。
岳飞见状大笑,趁着对面战将们一个慌乱,纵身跃起,沥泉枪荡开诸般兵刃,凌空疾刺。
耶律余睹大骇,连忙举枪招架,不料岳飞这凌厉至极一枪,竟是虚招,眼见那枪尖飞快划了个圆,避开拦挡,嚓的刺入心窝。
耶律余睹,辽国大都统,萧瑟瑟之妹夫,天禧帝之连襟,昔日辽国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当初金兵兵锋犀利,一举打破辽上京,多少辽国名将,望风遁逃,唯有此人,领一支劲旅转战,誓死同阿骨打周旋,本事可见一斑。
只因耶律延禧听信谗言,以为余睹欲行废立之事,立其内侄耶律敖卢斡为帝,派人问责捉拿,余睹这才心灰意冷,索性降金,深受阿骨打器重,令其为先锋,攻取辽中京,立下赫赫战功。
此人威望深重,便以完颜斜也那般贵重身份,也觉难以统率,故此令他独统一师,来取居庸关,却不料遇上中原不世出的英才,以弱旅当大军,手刃其于长城之上!
余睹一死,余众当即大溃。
只因他麾下这些将佐,如周阿八、萧庆之辈,都是久随他征战的。如今在金国立足,也全凭耶律余睹的体面。
若不曾有降金这一节,主帅一死,自然奋力死战替他报仇,但是如今名义上都是金将,余睹一死,自家前途尚不知何在,因此心中渺渺茫茫,一派空虚,便连“报仇”二字,都觉得茫然无措。
岳飞见机及快,虽不知这些战将想法,但本能地感受到对方战意锐减,当即大喝道:“张显,领军杀上来!”
把枪一展,放手便杀,几个战将还没换过脑子来,已遭他戳翻在地。
张显大喝道:“杀敌报国,正其时也,杀啊!”挺着钩镰枪冲了上来。身后数百军,眼见岳飞、张显横冲直撞,也都弃弓拔刀,不顾生死追随而来。
好容易聚起的万余金兵,被岳飞领着数百人一冲,当即大溃。
其实他也不算不留一线——
长城两边黑森森山岭,心急了大可跳下去,虽然有王贵汤怀各自埋伏杀人,但金兵这般多,一股脑儿跳将下去,总有杀之不及、能够逃出生天的。
岳飞也不理会,一人一枪,只顾往前杀,有时遇见燃烧的帐篷拦路,一枪挑飞,继续前行。
如此也不知杀了多久,忽然撞见一彪人马飞速奔来,为首一个黑乎乎粗汉,凶神恶煞般扑出,岳飞心中一惊,出枪挑去,却听叮的一声,那汉挥动一口极宽的重剑拦住。
岳飞见了那剑,惊呼道:“丧门剑!”
对方亦失声叫道:“啊呀,沥泉枪!岳飞兄弟!”
岳飞不由啼笑皆非:“鲍旭!你老兄如何把自己弄得泥鬼一般?”
对面那浑身泥黑的汉子低头看看自身,委屈叫道:“你说我呢?你怎不看你自己?”
岳飞低头一看,啊呀,一身亮闪闪银甲,哪里还有一丝银白?全是黑乎乎、油污污的泥黑。
摸一摸脸蛋,一把黑泥,顿时明白过来,一路厮杀,血染全身,加上烟熏火燎,那火里烧的都是人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