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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列传·卷二百一十二》
【开禧元年,户部侍郎赵善坚言:“近守边藩,询访故老,姚兴以四百骑当金人十数万,自辰至午,战数十合,援兵不至,竟死于敌。金人相谓曰:‘有如姚兴者十辈,吾属敢前乎?’兴忠勇如此,宜超加爵谥。”】
——《宋史·列传·卷二百一十二》〗
天下第二聪明人
童贯大军入城,一心要尽灭方腊军这股主力,如此再打帮源洞,立成破竹之势,因此生恐走了方七佛,急急催着兵马追杀。
然而战况瞬息百变,他又如何料到曹操等回兵来救?更有方杰引着三千御林军,亲自来战童贯,为诸人殿后。
方腊麾下御林军,大都是清溪县左近的精壮,方腊早年间蛊惑民众“食菜事魔”,这些人都是最早加入的元老,对“弥勒降生、明王出世”一说深信不疑,临阵敢战,死不旋踵,乃是方腊麾下最具战力的一支兵马。
王禀、王德两员虎将冲突在前,迎面撞着方杰等人,双方都无言语,径直挥兵攻杀,甫一交锋,便看出这数千人同先前方七佛所部大不相同,人人敢死,呐喊冲杀,官兵们措手不及,倒吃他杀得连连退后。
刘延庆见攻势受阻,急点数百骑兵,绕道侧击,欲拦腰将敌军截断。
方杰望见,匹马杀出,一条方天画戟神出鬼没,连刺十余人落马,以一己之力挡的骑兵们寸步难前。
刘延庆亲自挺枪来战,然而手臂带伤,终究少力,不出数合便章法大乱,频频遇险,吓得大叫道:“吾儿光世何在?快来救护老夫!”
刘光世本来站得老远,便是生怕被敌将针对,不料祸从天上落,亲爹自家莽上去也就罢了,偏偏还点名呼救,众目睽睽之下,若是假装没听见,以后还做人不做?
没奈何,只得提起平生之血勇,把牙根一咬,呐喊一声:“呔!贼将休、休要猖狂,勿、勿伤我父亲!”
可怜呐!这一嗓子,凄厉高亢,满满都是哭腔。
好个刘将军,长枪一摆,策马直冲,欲同老父合战方杰。
不料方至两丈外,方杰猛然扭头,怒目而视,刘光世见他神情狠厉,仿佛要吃人一般,好容易提起的胆气,瞬间全消,猛然一扯缰绳,那马儿猝不及防,当即人立长嘶。
方杰心中一乐,战马陡然惊起,免不得把骑士攧落马下,然而刘光世将身紧贴马背,便似铸在了上面一般稳当,忍不住喝彩道:“好骑术!”
方杰眼力着实不凡,若论刘光世枪法、箭法,都是中人之资,唯独骑术一项,堪称惊艳绝伦,便是放在整个西军,也足以入得前三之列——这不惟是下了大苦功的缘故,天赋也是难得至极。
方杰这边一晃神,刘延庆何等灵醒?缰绳一扯,趁势逃遁。
方杰追之不及,顿时迁怒刘光世:“哼,走了老的,小的留下来吧!”一挟马腹,狂冲而来。
刘光世眼角一跳,心道:若是你要动手打架,小爷不免畏之若虎,然而若是你追我逃,呵呵,非是小爷不谦虚,实在是在座诸君,皆弟弟也!
他神情虽不免惊慌,动作却是如行云流水般顺滑:
左脚一踹,右手一扯,那马儿凌空一个转身,顺势再将缰绳一抖,马儿“希律律”一声嘶鸣,四只蹄子翻起,左跳右蹦,走出一个“之”字,瞬间便甩脱了方杰,避入骑兵队中,再也难见身影。
正所谓:来如疾风去如电,将军长腿阵难陷,勇救落难老亲爹,遁入人群看不见。
刘氏父子默契配合,先后交了闪现,方杰一腔怒火,只好发泄在那伙骑兵中,一条大戟劈砍抽砸,杀得骑兵们屁滚尿流。
那边王德、王禀看见大怒,欲要杀来交战时,却被杜微不时一把飞刀射来,又有庞万春冷箭威胁,逼得难以寸进。
杭州之战打到此刻,虽然官兵大占上风,其实损失也还不小,尤其是方腊军虽然兵不精,却尽有勇将,以至于官兵中有名大将,都一一同他兑了子:
杨可世、王渊肩窝中箭,“小太尉”姚平仲被邓元觉打得脑气震动,辛兴宗被刺了一矛,刘延庆小臂中箭,刘镇、赵明、黄迪阵亡,其余战将亦折损不少。
如今王德、王禀冲不上去,竟是无人能挡方杰。
此时半城火光跃动,童贯远远看见方杰横冲直撞,面色铁青,沉默半晌,方缓缓道:“罢了,本欲留着对付方腊那魔头的,如今也只好先应付眼前——去与我请了黄先生来。”
不多时,麾下虞侯们请得一位身着鹤氅的老者前来,看模样有七十余岁,鹤发童颜,面皮细腻红润,若是染黑了头发,说是二三十,怕也有人肯信。
童贯何等身份?见这老者到来,竟也连忙下马,迎上几步,抱拳行礼:“黄先生,末将无能,被敌将挥兵挡住,只得请先生出手降魔卫道,还请先生恕末将无礼。”
那老者微微摆手,斯斯文文说道:“老夫久食国家俸禄,自然要为朝廷出力!只是老夫这些小手段,都是读道藏时无意悟得,有多大能为,实也难说,若是无功而返,还请童帅见谅则个……”
童贯大笑道:“黄先生在官家面前演武,一炷香功夫,打败皇城司十七名高手,官家御笔亲提了‘天授绝艺,啸傲古今’八字,岂能有假?”
随即面色一肃,庄重道:“若是当真奈何不得反贼,那也是他命不该绝,末将这里,绝无别话。”
黄老先生听罢,点头一笑:“既然如此,且容老夫一试。”
说着大袖一摆,昂首挺胸,就这么赤手空拳向战阵中走去。
童贯身边几个虞侯,俱是亲信,此刻都好奇道:“枢相何等身份?如何同个老道这般客气?还有这个老道,一路上坐了车儿不出,话也不同人说,难道竟是皇上身边的人?”
这个黄先生答应了出手,虽然还未建功,童贯却似笃定他能成功一般,此刻显得气定神闲,听见手下人疑问,微微一笑,摆手说道:“你等都是井底之蛙,哪晓得天地之阔?此人虽穿道袍,却不是真道士,他乃是元丰五年(1082年)的状元郎,姓黄名裳……”
亲信们大奇:“状元郎?岂不是个文官?”
童贯点头道:“正是文官。那一年,此人三十八岁,做了几年翰林,后来放了外任,一直坐到福州知府,后来当今官家即位,遍搜普天下道家之书,共五千四百八十一卷,称为《万寿道藏》,欲雕版印行,听闻这位黄知府学问精湛、为人仔细,便召回朝中,以刻印之事委之,呵呵,我记得那是政和元年,黄先生已是六十七岁高龄。”
说到这里,眼中闪过羡慕、钦佩之色,喟叹道:“当时朝臣都以为,他年近古稀,又有许多旧疾,怕是要终老在此任上,不料此人当真是聪颖无双——你道如何?呵呵,他为了刻印无误,逐字逐句细心校读道藏,耗费四载光阴,精通天下道学,居然从中悟出轻体长生之法,不惟一身沉疴尽去,更是自家创想出无数奇妙本事,练成一身动地惊天神通。”
亲信们都听得目瞪口呆,惊骇道:“若如枢相所言,此老就这么读读书,便能无师自通,练成无双本领,这岂不是天下第二聪明的人?与他相比,我们岂不是都成了顽石、朽木?这人的聪明,怕是也仅次于枢相了。”
童贯又气又笑:“你这些猴子,不要放这等臊屁!这话传出去以为光彩么?被人听见,老夫的面子都要剥光了。老夫虽然自诩聪明,与此人相比,却是云泥之别!”
不由叹息道:“唉,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当今圣天子在朝,自有贤人降世,这却也是应有之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