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1 / 2)
却说这“井木犴”郝思文,这些时日愁眉不展。
他派人去打探地理,扫听情报,哪有一个肯用心的?都不肯跑到山野里受冻吃苦,只在郓城县茶馆里喝那不给钱的霸王茶,混到时间差不多,回来把茶馆问到的消息,不拘真假,颠三倒四一报,便算完工。
他几番想要责以军法,谁知小卒上面有军头,军头上面有虞侯,虞侯上面有都头、军使,在上面还有指挥使,这些人各个都要脸面:我的人我能欺负,岂能任你欺负?
于是扯到最后,都是指挥使出面求情。
指挥使便是营官,管五百人马,按说这些各地来的指挥使都该服他命令,可他只是个空头先锋,人家一个个,不是忠训郎,便是秉义郎,偶尔有底子硬的,做到从七品的武功大夫也不稀奇。
这些指挥使说好听是求情,其实就是喷口水、打嘴仗,加上彼此之间同声应气,郝思文除了自己一场场吃闷气,还能罚得了谁?次数一多,本就全无的威信,一发成了负数。
如此数日,干脆躲在大帐不出,一心只等关胜来做主。
这一日他正坐着喝闷酒,忽然听到帐外大噪,一开始只道是步卒间打架,也懒得理会,不多时,那闹声越发大作,间或夹杂着临死的悲呼,受伤的惨嚎,兵刃的交击声。
郝思文顿时面色一变,跳起身来:“哎呀,莫非梁山人马杀来了?”
所幸他为人严谨,虽然失意,却是谨守规矩,不曾解甲。当即抄起长枪,大步冲出帐外,牵过战马跳上,往前一看,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本营两千人马,被区区几个人杀得不断后退,地上死尸堆积,粗粗一扫,便不下二三百具尸体。
气愤之余,郝思文吃惊也是非小。
若当真是梁山大股人马来袭,打散了先锋营,他都不奇怪,但是对方拢共才几人?
有胆色直捍大营,已是惊人,居然战而能胜,简直离奇。
不由惊怒交集,大喝道:“你等都是傻子么?弓箭手何在?弓箭手去后排列阵,刀手都退后,结枪阵阻敌!”
这厮喉咙倒不小,声如洪钟,终是乱军之中也都听得他发号施令。
这些官兵正是没头苍蝇一般,一听有人指挥,当即本能遵从。
曹操见了,狡黠一笑,忽然也高喝道:“众军听我将令,刀手上前,枪手全退,弓箭手去营外列阵。”
那些官兵,都不是一府一县的,仓促聚集又无默契,也听不出主将的声音,论起来,反而是曹操的山东话,他们更熟悉亲切些,许多竟然下意识便听从,刚刚有所转机,顿时又复大乱。
郝思文见了大怒,喝道:“贼子诡计可恨,敢和郝某一战否?”
时迁轻轻一蹦,八尺多高,就空中发出一枚铁弹,直打郝思文眼珠,郝思文眼见一道寒光射来,仓促扭头,那铁蛋打在腮帮上,惨叫一声,翻身落马——虽是保住了眼睛,牙齿却遭打落两枚。
那些军将一看先锋落马,士气彻底消弭,顿时使出大宋官兵代代相传绝学,大喊道:“败了败了,我军败了。”就营中来了个卷席大散。
翻寨墙、钻后门、躺地诈死、躲帐篷,各种手段百花齐放。
曹操八人见了,都不由振声长笑。
郝思文从地上爬起,满嘴是血,又慌又恨,心道:“大哥托付我为先锋,今却为区区数人所败,我有何脸面见他?”
忍痛爬上马,指着曹操大叫道:“狗贼,今日不是我,就是你!”
一拍马股,撞开奔逃众军,直往曹操等人杀来。
有分教:壮士怒时血溅流,行营破碎谁悲愁。众人同叫我军败,傲气先锋欲逆游。
武孟德传语关胜
郝思文人称井木犴,其母当初梦见井木犴投胎,因而有孕,故此得了这个绰号。
书中暗表:这井木犴书中提了好几次,它究竟是甚么意思?二十八星宿之一、南方朱雀七宿第一宿,这个自然人尽皆知,可是这个“犴”是何物,怕是知之者不多。
原来这字双音,一者念“憨”,即驼鹿也,亦称“麋”、“犴达罕”,俗称“四不像”,姜尚伐殷商,骑得即是此物。
又念做“岸”,《说文》解为:胡地野狗也。《字林》解为:野狗,似狐,黑喙。就是北方一种黑嘴巴、狐狸大小的野狗。井木犴之犴,便是此物。
这“井木犴”郝思文也有则一股子狠劲,此刻眼见所部官兵大败,却不肯随众逃跑,一心仗平生本事,要同曹操等人决一死战。
雷横见他一马杀来,心想:“武家兄长这是为我出手,岂能都由他们厮杀?”当即纵身一跃,挡在马前,大骂道:“害民贼将,先和你家雷爷爷战一百合!”
郝思文也不多说,咬着牙挺枪就刺,雷横挥刀挡开,二人一个马上一个步下,恶斗了二十余合。
雷横当初何以被举为步兵都头?便是因为臂力过人,武艺高强,两三丈阔涧一跃即过,“插翅虎”外号也是由此博得。
因此莫看郝思文坐在马上,占了居高临下的便宜,雷横把他剽悍轻捷的本事施展出来,一跃便是丈余,真个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前一刀后一刀,左一劈右一抹,明明是一个人,倒似是化作了五六个人,四面围住了郝思文一般。
这井木犴也是精通十八般兵器的高手,此刻却遭杀得一身热汗,暗自焦躁道:“他这里八个汉子,我连这一个都拿不下,有何颜面去见关胜兄长?”
血气一涌,忽然跃下马来,挺枪再战。
他下马后,应对灵活了许多,和雷横翻翻滚滚又斗了二十多合,依旧不分胜负。
卢俊义不耐烦道:“雷都头,且稍歇,待卢某同这厮耍两手。”
说罢大步向前,挺棍就戳,雷横皱皱眉,望后一跃,离了战团。
他虽然武艺不凡,也肯讲义气,心胸却不似别的好汉宽广,见卢俊义气派甚大,暗自有些不快:江湖传说此人一条棒天下无对,也不知是真是假,这敌将本事也算了得,正好称一称姓卢的分量如何。
但见卢俊义神态闲适,手上一条棍信手舞弄,每一下都敲在对方枪法变化的筋节处,郝思文那杆枪,仿佛全在卢俊义胸中,招式每每出得一半便自被破,越战越是束手束脚。
战到第十合上,卢俊义手中使个“拨草寻蛇”,叫声:“倒也。”但见那条棍一拨一扫,先拨开长枪,随即扫中脚踝,就势一转,郝思文哪里立的住?噗通一下摔倒当场。
雷横见了,这才心悦诚服:啊呀,这个棍法,当真神鬼莫测,难怪他这身气派。
那里郝思文还挣扎欲起身相拼,卢俊义那条棍儿只一顶,顿时再次翻倒,喘着气道:“技不如人,死则死尔。”
曹操上前,俯视此人道:“你麾下这些兵丁,拦阻道路,勒索良人,嫁祸栽赃,强抢财物,都是你教的么?”
郝思文怒道:“放屁!郝某堂堂丈夫,岂会教做这等无耻勾当?”
曹操失笑道:“你是将主,他们干的事,你岂不晓得?这等干系,也能摆脱么?”
郝思文脸色变换,一时红,一时白,终究如泄气皮球般瘫倒,叹道:“是我无能,约束不得手下。彼等各行其是,我亦无可奈何。”
曹操摇头道:“朝廷派你和关胜这等人来征讨梁山,当真堪称愚蠢,连军令都难畅达,岂不是阵前送死?”
郝思文瞪起眼道:“我自无能,我家兄长深通兵法,自有指挥大军的手段。”
曹操道:“我也不需和你多辩,我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