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1 / 1)
陆清河听不懂的苗话,还是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头,表现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跟着他们一直走了两天,竟是摸到了一个老地方——平罗矿场。
矿地上不但有苗人,还有汉人。光着膀子,汗流浃背,从深邃的矿洞里推出一车一车的黑土出来,日夜不停歇。
矿洞就近搭了一排营帐,供以矿工休息。他们到时,里面还躺着睡觉的人。到了午时,咚咚的放饭的锣鼓敲了几声。洞口外向里吆喝,一个个灰头土脸的矿工接连涌出。解下拴在腰肩的碗筷,挤在大灶前排队吃饭。
陆清河同那几个新来的汉子接过发过来的木碗,排在队伍最后面。半盏茶的时辰不到,那些人就匆匆吃完了,碗筷也不洗又栓回了腰上。
他不晓得傻乎乎的放回灶前,做饭的厨子好心提醒道:
“新来的吧?吃完,碗自己收着。夜里就睡在旁边的帐篷里,四个时辰换一次工,到了时辰自有人来唤你们。工地上有四五十矿工,住的地方就那么点。自己的东西要保管好,丢了可找不着。”
陆清河点点头,到了夜里上工时才明白,为什么那人都将自己的饭碗别在腰上。因为饭要抢,晚了连汤都没得喝。休息地方就那么四五顶帐篷,像是下红薯一样,头脚相对挤在一起。
每个人并没有固定的床位,床褥都是共用的。所以每个人都将自己的东西带在身上,防止被偷窃。
共是有三班矿工轮流倒,不停歇的下到矿洞中,将地下的铁石运出来。算不得是好差使,但除了陆清河,其他人都很满意。
休息时,躺在帐篷里还在兴致冲冲谋划挣了银子如何使。有要娶婆娘的,有给家人看病的,各有各的想法。
好像穷苦的日子有了奔头,面对极度危险,随时可能坍塌的矿洞;吃不饱,恶劣的居住生活条件;少的可怜的工钱,他们都不在意。
言辞间对衙门新的主事很满意,毕竟比对以前的黑矿场,被当作牛马使的矿工,他们竟还有银子可以拿。
只有陆清河觉得不值得,矿洞里的铁矿是拿命不分日夜的挖出来的。这些人的劳作,值得被更好的尊重。
但不得不说比于那些人以前的蛮狠,这次他们确实高明了很多。
远在顺安,银铃和杨竖紧赶慢赶,花了小半个月才到顺安城。宿在布政使司衙门,斜对面的来月客栈。
闻听她是来考农官的,客栈掌柜揶揄她没考上,可不要哭鼻子。小姑娘信誓旦旦的拍胸脯保证,自己保管能够考的上。笃信凭借自己的能力,一样可以光宗耀祖。
次日一早,杨竖早早的送她去布政使衙门考试。只不过等了半天,临近午时了,衙门的空地上还是只有他们二人。一个来应考的考生都没有,也没有官员差役出来组织考试。
银铃觉得不应当的,跑去门房问,“大哥,今天不是顺安选农官的日子吗?都已经午时了,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你是来干什么的?”
没曾想当真有人跑来应考,差役狂塞了几口肉包走出来,好奇的看着她。
银铃:“我是来考试的,乾州人士,唤银铃。您去考生簿子上查查,有我的名儿的。”
差役想了想只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憋了老半响,终于想起来在布政使那儿听到过她的大名了。
“你且等着,我给你进去报。”
跑进衙门不多时他就回来了,脸色有些尴尬,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绸衣摇扇的男人。年纪看着她差不多大小,口气却不善说话蛮横,还没显身便对着她一顿讥讽。
“叫本公子看看是哪只牝鸡在司晨?”
银铃一听这话,火气就上来了,“你是什么东西,人话不会说吗,在这里狂吠?!”
那男人冷冷一笑,收起折扇,敲了敲差役的肩膀,“告诉她,我是什么东西。”
差役尴尬的咳了一声,讪讪道:“这位是顺安通判尹志大人家的公子,已备选了此次农官。”
所说的备选,其实是内定了的意思。衙署里一个萝卜一个坑,发出的榜都是已经有了内定的人选。走走过场,在吏部备了案,便就可以走马上任。
虽然都是微末小吏,但不失为一个进入官场的好机会,油水也不少。一般人家里有些钱的,都愿意捐这样的一个小官。所以这样的榜发出来,基本上不会有人当真来报名应试。
而家中有权有势的,能捐更大的官。没钱没势的穷苦书生,有几分气性,自然是埋头苦读,以求将来能够有光耀门楣的一天。
今年的这场农考,她突然冒出来还是个女人,是有些叫人吃惊。原本没人将她当回事,后来她的名字挂上了陆清河三个字,于是就有了几分分量。
地下的人得罪不起他,也得罪不起尹昌兴侍郎的叔父,通判的爹爹,巡盐使夫人的姐姐此事就僵住了,小小的一个农官位置,悬而未决,变成两方势力的博弈。
直到陆清河被撤职拿上京的消息传来,算是一锤子定音了。在官场里风水轮流转,你方唱罢我登场。官员落马失势的风声,传得比边疆军报还要快。一般还不等圣旨下来,从京城到地方官场都知道了。择新主的择新主,落井下石头的落井下石,好不热闹。
只有银铃还不知道,对跟前这面相崎岖的男子,十分的不屑。